第四十四章
和室“初音”之内,是渡边美优用她微薄的打工薪水和对上流社会病态的模仿欲,强行堆砌出的廉价神国。
在田中阳一那句甜腻如蜜糖、却不容丝毫反抗的命令下,他的身体像一具上了发条的残破玩偶,以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屈辱地、缓慢地爬到她的面前。
“过来。”
这两个字,像两枚无形的钩子,勾住了他的灵魂,将他从刚刚跪下的地方,拖拽着向前。膝盖在粗糙的榻榻米上摩擦,发出“沙沙”的、令人牙酸的声响,每移动一寸,都像是在用自己的骨肉,丈量着通往地狱的距离。
他不敢抬头,视野里只有美优那双盘坐着的、穿着浅蓝色浴衣的腿。他的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不停地细微颤抖,汗湿的刘海在额前投下的阴影,像一道道刻在他尊严墓碑上的伤疤。墙上贴着几张当红男偶像的海报,他们那营业式的、完美无缺的阳光笑容,在此刻,成为对他最恶毒、最无声的嘲讽。
一旁,因初尝权力而兴奋到脸颊泛红的铃木亚纪,正紧张地、反复绞着自己的手指。她刚洗过的头发散发着一股廉价的果香洗发水味道,与这房间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又诡异地融合,为这地狱般的场景,增添了一抹荒诞而残忍的少女气息。
阳一终于爬到了美优的身前,停了下来。
他不敢抬头,视线里只有那片被昏黄灯光照亮的、织着廉价纹路的榻榻米。他就这样停在那里,四肢着地,像一头在屠宰场门前耗尽了所有力气,等待着主人发落的、伤痕累累的牲畜。
“哼。”
美优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却又充满了无上权柄的满意哼鸣。
她模仿着从时尚杂志上学来的、她内心深处极度嫉-妒的高坂诗织那般女王的姿态,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刻意的、表演性质的缓慢。
她先是带着一声仿佛有些无聊的轻佻叹息,缓缓地抬起脚。
那双厚重的、在涩谷109系常见的圆头黑色人造革皮鞋,就这样悬在了阳一的眼前。阳一甚至能闻到那劣质皮革经过一天闷蒸后散发出的、混合着灰尘的酸味。
然后,她像是故意要制造声响一般,脚腕一松。
“啪嗒。”
皮鞋落在榻榻米上发出的声音,沉闷而清晰。那不是审判的木槌,而是喂食的信号,一声令下,敲在了阳一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上。
接着,她优雅地翘起腿,当着阳一的面,用她涂着亮眼的粉色指甲油的纤细手指,捏住了袜口。
那动作,如同在剥开一件珍贵的礼物般,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将那只吸饱了汗、已经微微发硬、袜口有些松懈的白色棉袜从脚上褪下。
随着袜子被一点点剥离,一股被禁锢了一整天的、温热的、带有攻击性的气味瞬间释放。
那不仅仅是气味,更是一种宣言。是人造革皮鞋的工业酸味少女运动后特有的微甜汗酸以及地面灰尘的复杂混合体。这种毫不香甜,充满了凡俗与疲惫的“现实感”。
当袜子完全脱离脚跟时,她手指一弹,那只还带着她体温和形状的、潮湿的袜子,便轻飘飘地、画着弧线,准确地落在了阳一的脸上。
“怎么,我的脚味道不好闻吗?”美优用那只刚刚获得自由的脚,脚尖轻佻地点了点阳一紧闭的嘴唇,声音甜得发腻,“表情这么难看。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普通女孩’的味道,不太配得上你啊,昔日的王子殿下?”
袜子上传来的温热和浓郁气味,让阳一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地咬住牙关,喉结疯狂滚动,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美优欣赏着他那副想吐又不敢吐的屈辱表情,脸上的笑容更甜了。她将那只完全赤-裸的、散发着蒸腾热气、因为一天的挤压和汗液浸润而显得有些潮红的脚,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伸到了阳一的脸前。
这只脚,不再是什么艺术品,而是一件粗糙的刑具,是她今天在这场地狱游戏中,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战利品。
脚底皮肤触感温热而潮湿黏腻,能看到被袜子勒出的细微纹路。她的脚趾修长,但因为长时间站立而略微充血,趾缝间因为出汗而显得格外湿润,隐约可见一星半点几乎看不见的、呈乳白色的细小脚泥。
阳一的理智与本能正在进行着一场惨烈的搏杀。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因恐惧和恶心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的身体,已经被无数次的折磨训练出了最标准的答案。
但他做不到。
舌头仿佛被冻住了,僵在口腔里,不听使唤。每一次想要命令它伸出去,胃部就会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时间,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拉长。电视里综艺节目的夸张笑声,像一把把小刀,反复切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渡边美优的耐心正在消失。
她脸上的甜美笑容渐渐冷却,那只悬在他面前的脚,不耐烦地蜷缩了一下脚趾。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无声的催命符。
阳一知道,如果再不动,等待他的,将是更可怕的惩罚。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汗酸与灰尘的气味灌入肺里,像是吸入了一口浓稠的沼气。他强忍着眩晕,终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出了那根早已麻木的舌头。
舌尖,带着赴死般的决绝,轻轻地、颤抖着,触碰到了美优温热的脚心。
就在这一刻——
早已急不可耐的铃木亚纪,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慢条斯理的、充满了表演欲的“前戏”了!她要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在这场属于美优的游戏中,攫取属于自己的存在感!
她猛地探身,五指如鹰爪般张开,不是抓,而是狠狠地拧进了阳一浓密的发丛之中,涂着劣质荧光粉的指甲瞬间抠入头皮,带来一阵尖锐到让人眼前发黑的刺痛!
“动!舌头伸出来!废物!”
亚纪的声音因为极致的兴奋和压抑许久的紧张而微微发颤,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狠厉。她攥住他头发时感受到的、那份源于对方痛苦的、清晰的战栗快感让她瞬间上瘾。她感觉到阳一发根的脉搏在她的指缝间微弱地跳动,那生命的律动此刻却完全被她掌控,这种感觉比任何事都让她着迷!
她用一股不容反抗的、野蛮的力道,将阳一的头颅整个按了下去!
阳一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向下压,脸颊与嘴唇,没有丝毫缓冲地,死死地压在了美优那只温热潮湿的脚底!
“脸贴紧了!听不懂吗?!”亚纪嘶吼着,她开始发狠地、用一种羞辱性的画圈动作,用阳一的整个头颅当做抹布,“给我舔!从脚跟开始!”
她拽着阳一的头发,强行控制着他的头颅,让他的舌头在美优脚跟皮肤摩擦着,带来一种砂纸般的触感。
“用力!上下舔脚底!像狗一样!”
亚纪另一只手精准地找到阳一腰间的软肉,用她那尖锐的指甲深深掐了进去,然后用尽全力,残忍地旋转、拧动!
头皮被连根拔起的撕裂剧痛,与腰间软肉被拧转的尖锐酸痛,形成了地狱的二重奏。亚纪仿佛找到了新的玩具,她开始粗暴地上下拽动阳一的头,迫使他的舌头在美优的整个脚底板上来回反复地刮擦。
阳一被迫用自己曾引以为傲的脸,去感受那肮脏潮湿的脚底皮肤上细微的颗粒感,用舌头被动地刮擦着那些由汗液和灰尘混合而成的、细微的污垢。那股微咸的汗味和混杂着灰尘的苦涩,粗暴地侵占了他的味蕾,每一次被迫的吞咽,都像在吞下烧红的铁块和玻璃碴。
美优看到这一幕,并没有阻止。相反,她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愉悦的、病态的笑容。她双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仿佛在看一场为她专属定制的、血腥而有趣的戏剧。亚纪的粗暴,反而为她的“作品”增添了意想不到的刺激。
“亚纪,你看他,好像不太听话呢。你来教教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为主人服务,好不好?”美优甜蜜地对亚纪说,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怂恿。
得到“圣旨”的亚纪更加兴奋,她眼中的恶意几乎要沸腾出来。
“脚趾!看到没有!”将阳一的头颅猛地向上一提,又重重按下,把他的嘴狠狠地按在了美优并拢的脚趾上,“含住!用力吸!”
阳一的嘴唇被迫包裹住那几根因充血而温热的脚趾,牙齿磕碰到趾骨,发出一声闷响。窒息感和恶心感同时涌上,他本能地想要挣扎。
“不准动!”
亚纪的手指拧得更深,腰间的痛楚让他浑身一颤,放弃了所有抵抗。她控制着他的头,让他做出吞咽的动作,迫使他将那些沾染了趾缝间污垢的口水咽下去。
“还有这里!”亚纪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像一个发现了新大陆的残忍孩童,拽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舌尖,精准地按进那湿滑黏腻的脚趾缝里,“用力摩擦!把里面的脏东西都给舔干净咽下去!听见没有!”
阳一被迫用舌尖,在那狭窄、湿热、充满了汗液酸腐气息的缝隙里,进行着最屈辱的“清洁”。
他的人格,在这一刻,已经不是崩塌,而是被彻底碾成了粉末,混着污垢与口水,被他自己一口一口,亲口吞下。
他,已经不再期待任何救赎了。
地狱,原来就在凡人的房间里。
美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介于舒适和不耐烦之间的、满足的鼻音。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阳一那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温热湿滑的舌头,正在她疲惫的脚底移动。那份湿热直接刺激着她的皮肤。舌尖扫过她敏感的足弓时,带来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酥麻与快意的痒感,让她忍不住想蜷缩脚趾。她甚至会用脚趾轻轻夹住他的舌头,感受那肌肉的无力挣扎,这让她有一种将对方的尊严连同舌头一起玩弄于股掌的快感。
“好了,亚纪,先到这里。”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然后对着阳一,脸上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现在,去亚纪那边。要用双倍的努力,让她也满意才行哦。毕竟,她可是帮你‘热身’了呢,你要懂得感恩,对吧,我的阳一君?”
这声响对亚纪而言,是许可,也是催促。
她像扔掉一块用脏了的抹布般猛地松开手。阳一的头颅重重地磕在榻榻米上,他还未从双重痛苦中喘过气来,铃木亚纪已经迫不及待地踢掉了自己的鞋。
她的脚是未经精心保养的、属于普通工薪家庭女孩的脚。深蓝色的袜子仅仅贴在脚底。
她粗鲁地扯下她那双深蓝色及膝棉袜,带着一股更浓烈、更直接的酸腐汗臭,直接糊在阳一的脸上。脱下袜子后的脚,因为长时间闷在鞋里而有些浮肿发白,脚趾因为互相挤压而略微变形。
接着,她做了一个充满恶意与展示欲的动作。她当着阳一的面,缓缓地、用力地张开了自己的脚趾。随着这个动作,那因为汗湿而紧紧并拢的趾缝被撑开,缝隙间残留的、被汗水浸湿而黏在一起的、发黄的白色棉屑,以及那些清晰可见的、呈灰黑色的细小脚泥,被毫无遮掩地展现在阳一的眼前。
这股味道毫不掩饰,像一把钝刀,直接捅进阳一的大脑,搅碎他最后残存的、关于“少女”的美好幻想。
“现在,轮到我了!”她用一种颤抖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命令口吻吼道,声音里充满了权力觉醒的狂喜。
地狱,在这一刻完成了交接。
阳一的意识在三种痛苦中被反复撕扯。他试图将精神抽离,但鼻腔里亚纪脚上那股蛮横的汗味,一次次将他拽回现实地狱。他觉得自己不是人,只是一块在两个主人间被传来传去、用来取乐的、肮脏的抹布。当亚纪的脚取代美优的脚时,他内心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念头:原来地狱,也是可以轮班交接的。
阳一的身体像一架失控的机器,被迫转向跪在铃木亚纪面前。他开始舔舐她那只因为长时间闷在廉价鞋里而有些浮肿发白、充满潮湿汗气的脚。
当阳一的舌头第一次接触到她那只充满汗味的、赤裸的脚时,亚纪感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胜利的确认。阳一舌头的温度,舔舐的力度,都成了她衡量自己“权力”的标尺。那温热湿滑的触感,沿着脚底的神经末梢,化作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快感和优越感的电流,从脚底窜遍全身,让她因兴奋而微微战栗。
“太轻了!声音呢?!”亚纪嘶吼道,“我要听到声音!”
阳一被迫加大了力度,舌头刮擦着皮肤,发出了细微的“咕啾”声。
“不够!”
一声娇喝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只细腻的脚背,带着破风声,精准而残忍地踢在了阳一的下体上。
是渡边美优。她不知何时已经坐直了身体,扮演起了“监工”的角色。
“阳一君,舔舐的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呢,这可不像感恩的样子。”她用那只刚刚被“清理”干净的脚,脚尖在阳一的侧脸上轻轻划过,语气甜美,动作却充满了威胁。
剧痛让阳一浑身一颤。他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只能更用力地,让自己的舌头在亚纪的脚底制造出更大、更屈辱的声响。
亚纪享受着这份由美优的暴力所带来的、更彻底的臣服。她命令道:“足弓!对,就是那里!给我啃!”
阳一的舌头移动到她微陷的足弓,那里的皮肤比脚底更柔软、更敏感。他迟疑了半秒,那被汗水浸润的皮肤带来的黏腻感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就是这半秒的迟疑,被美优精准捕捉。
“啪!”
第二下踢击接踵而至,比刚才更重,踢在蛋蛋上。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钝痛,伴随着极度羞辱感,瞬间摧毁了他的意志。
“看来你不太喜欢亚纪的脚心呢,是在嫌弃吗?”美优的声音里带上了危险的笑意,“对主人的赏赐,要用最卑微的姿态去迎接,懂吗?”
阳一再也不敢反抗,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用一种近乎啃食的姿态,卑微地舔舐着亚纪的足弓。亚纪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的湿热刺激得脚趾猛地一缩,口中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她享受的不是舒适,而是阳一脸上那副想吐又不敢吐、只能拼命服从的、绝望而卑微的表情。
“脚趾!把我的脚趾含进去!用力吸!把上面的棉屑都给我弄掉!”亚纪彻底沉浸在这份权力带来的狂喜中,她用脚趾用力地按压他的舌头,感受那份柔软的、无助的抵抗。
阳一被迫张开嘴,将她那几根因为充血而温热的脚趾含入口中。牙齿磕碰到趾骨,他能清晰地尝到汗液的咸味、灰尘的苦涩,以及棉屑被口水泡开后那种令人作呕的糊状感。
“用力!听不见吗?!”亚纪不满意地吼叫着。
“啪!”
美优的第三次踢击,精准地落在了他的下体。这一次,力量不大,却极具侮辱性。
“亚纪让你用力,你就得用力。你的嘴,现在只为取悦我们而存在。”美优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伴随着持续的、有节奏的、钝刀子割肉般的踢击,一下,又一下,精准地配合着阳一吞咽的动作,将他的男性尊严,连同他被迫吞咽下的污垢,一同碾得粉碎。
阳一的身体在每一次踢击下都会剧烈地痉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的嘴,却不能停止。他的舌尖被迫探入亚纪汗湿的趾缝,刮擦着那些细小的脚泥。他能听到自己舌头舔舐皮肤时发出的、湿滑黏腻的“咕啾”声;在趾缝间刮擦时发出的“啧啧”声;被迫吞咽口水时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声;被美优踢中时从牙缝里泄露出的、如同小兽般的、被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他甚至能听到亚纪因为用力按压他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那声音像鼓风机,将恐惧的火焰在他心中越吹越旺。
他的瞳孔深处,只剩下麻木的绝望和动物般的恐惧。
他已经分不清,此刻在他嘴里的,到底是铃木亚纪的脚,还是他自己那颗被碾碎后、混杂着血与泪的、肮脏不堪的心
第四十五章
他从“初音”的房门里退出来时,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只靠着一层薄薄的人皮,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形状。
身后的障子门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合上,那一声轻微的“咔”,像是一道闸门,将刚才那个充斥着汗酸、嫉妒与原始暴力的、属于凡人的地狱,暂时隔绝在了身后。
可他并没有得救。
走廊里,是一片更深沉、更高级的、属于神魔的寂静。
脚下的深红色地毯厚实得如同凝固的血液,贪婪地吸收了所有的声响。他向前走,却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只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每抬起一次,都牵动着全身每一处正在尖叫的伤口。
头皮上传来一阵阵被撕扯后的、火辣辣的钝痛,那是铃木亚纪的指甲留下的印记;腰间的软肉还在一抽一抽地痉挛,提醒着他刚才那毫不留情地拧转;而被渡边美优反复踢打过的地方,更是传来一种深入骨髓的、混杂着酸胀与屈辱的痛楚。
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口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属于少女的、却又无比真实肮脏的味道的混合体。一种是渡边美优那经过精心保养、却依旧沾染了尘埃与微汗的、带着一丝阶级优越感的“作品”;另一种,则是铃木亚纪那更直接、更粗暴、混合着汗酸与廉价棉袜味道的、属于凡俗的“现实”。
这两种味道,此刻在他的舌苔上、在他的喉咙深处,反复发酵,形成了一股让他几欲作呕的黏腻感。他每一次被迫的、无意识的吞咽,都像是在重新品尝自己被碾碎后的人格。
他沿着走廊蹒跚而行,像一个迷失在自家宅邸里的、孤独的鬼魂。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考能力都被刚才那极致的恐惧和屈辱榨干了,只剩下最原始的、属于动物的求生本能——离开,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蜷缩起来,像一条受伤的野狗一样,独自舔舐伤口。
走廊两侧的壁灯散发着昏黄而微弱的光线,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其余的部分则深深地隐没在浓重的、如同墨汁般的阴影里。他的影子被灯光拉得极长,投射在脆弱的障子纸门上,扭曲、变形,如同一个张牙舞爪的、追逐着他自己本体的怪物。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因为极度恐慌而变得急促、粗重的喘息声,那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拉动破败的风箱。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肋骨的闷响,每一次撞击,都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没有目的地。他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向前走,直到一个拐角出现在眼前。
那里是灯光最昏暗的地方,一个天然的舞台死角。一边是通往各个房间的通道,另一边是通往露天温泉的精致庭院。
一阵模糊的、如同隔着水面传来的嬉笑声,从庭院的方向飘了过来。
是高坂诗织和相田绘里奈的声音。
那声音,轻快、悦耳,充满了属于上流社会少女的、无忧无虑的甜美。但传入阳一的耳中,却像两根刚刚从冰水中抽出的、最细的钢针,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耳膜,让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女王的声音。是这个地狱里,拥有最高裁决权的神的声音。
恐惧,像一条嗅到了血腥味的毒蛇,瞬间从他脊椎的末梢苏醒,带着冰冷的、滑腻的触感,一路向上攀爬,死死地缠住了他那颗刚刚获得片刻喘息的心脏。
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僵在原地,如同一个看到了蛇的青蛙,连逃跑的本能都已丧失。
就在这时,那个拐角处的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月光下悄然绽放的昙花,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是早乙女玲奈。
她穿着一身洁白无瑕的、旅馆提供的最高级丝质浴衣,那白色在昏暗的走廊里,像一团会发光的、冰冷的雾。她刚刚沐浴过,一头乌黑亮丽的湿发没有用毛巾擦拭,只是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几缕调皮的发丝贴在她白皙饱满的额头上,发梢的水珠,正顺着她修长优美的、如同天鹅般的脖颈,缓缓地、一颗一颗地向下滑落,最终没入那微微敞开的、散发着诱人热气的衣领深处。
她的出现,像是在这肮脏、破败的地狱里,突然降临的一位不染尘埃的圣洁女神。
然而,当阳一看到她脸上那抹熟悉的、永远和煦如春风的、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罪恶的温柔微笑时,他感受到的,却不是救赎,而是比刚才在“初音”房间里面对那两个女孩时,强烈百倍、千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才是这座地狱真正的、唯一的、隐藏在幕后的设计师。
玲奈没有说话,她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那副完美的微笑,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不像诗织那样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不像绘里奈那样带着冰冷的审视,也不像美优和亚纪那样充满了赤裸裸的恶意和占有欲。她的目光是温柔的,是悲悯的,是充满理解的。她就像一位真正的圣母,在垂怜一个迷途的、满身污泥的罪人。
可正是这种温柔,才最可怕。
因为阳一知道,在这份温柔的背后,隐藏着怎样一座冰冷、黑暗、不见底的深渊。
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她在等他。她像一只最狡猾、最耐心的蜘蛛,早已在这条他唯一的必经之路上,用最美丽的、几乎看不见的蛛丝,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而他,就是那只刚刚逃离了狼穴,却又一头撞进蛛网的、可悲的飞蛾。
玲奈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朝他伸出了一只手,用一个极其优雅的、不容抗拒的手势,示意他靠近。
阳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
他像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着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她的面前。
一股干净到不真实的气味,瞬间包裹了他。
那是高级旅馆提供的、带有柑橘和柏木清香的定制皂液的味道,混合着温泉水特有的、干净清爽的硫磺热气。这股味道,圣洁、清冽,不带一丝一毫的凡俗气息。它像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就将阳一口腔里、鼻腔里、甚至灵魂里残留的那些属于渡边美优和铃木亚纪的、肮脏的、充满汗酸与尘土的味道,冲刷得一干二-"净。
但这并非净化,而是一种更高级的、更彻底的羞辱。
这股圣洁的气味,让他前所未有地、清晰无比地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肮脏与卑贱。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从粪坑里刚刚爬出来的、满身污泥的臭虫,却妄图去靠近一朵天上雪莲。他甚至不敢大口呼吸,他怕自己呼出的、那股混杂着屈辱与秽物的气息,会玷污了眼前这位女神的圣洁。
玲奈满意地看着他脸上那副自我厌恶的、痛苦的表情。她缓缓地凑了过来,将她那涂着淡淡唇彩的、柔软的嘴唇,贴近了他的耳朵。
一股温热的、带着皂香和水汽的呼吸,轻轻地、羽毛般地,拂过他的耳廓,让他敏感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然后,他听到了魔鬼的耳语。
那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的呢喃,甜美得如同天使的咏叹,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让冰雪融化的温柔。
“田中君……”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令人心碎的担忧与怜惜。
“你的脸色好难看,刚才……她们又欺负你了吗?”
这句看似关心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阳一的心上。他不敢回答,只是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因为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玲奈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地、用那梦呓般的、轻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刚才……和诗织大人、绘里奈同学一起泡温泉的时候……”
她的声音在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像一个被无限拉长的休止符,成功地将阳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远处的嬉笑声,在此刻仿佛变得清晰了一些。
“……她们好像在聊,今晚要怎么‘招待’你呢。”
玲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温热的气息几乎要钻进他的耳道深处,每一个字都像一条冰冷的、滑腻的小蛇,在他的鼓膜上游走。
“听她们说……好像准备了很特别的、能让你彻底记住这次旅行的‘游戏’哦。诗织大人说,她想看看,一个人在失去所有希望之后,发出的哭喊声,和普通的哭喊声,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轰——!
阳一的大脑里,仿佛有一颗炸弹轰然引爆。
他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只剩下高坂诗织那张带着甜美笑容的、却又无比残忍的脸。他想起了在学校的厕所里,被她用室内鞋的鞋底反复抽打脸颊时的火辣痛感;想起了在她的公寓里,被迫跪在地上,用嘴为她清洗那双充满了浓郁汗味的运动袜时的窒息与恶心;想起了她用那双穿着黑色长筒袜的脚,踩住他胸口的乳夹,然后来回旋转碾磨时,那种让他恨不得当场死去的、尖锐的剧痛……
而现在,她准备了“特别的游戏”。
“特别”这两个字,从玲奈的口中说出,充满了无限的、令人绝望的恐怖想象。
阳一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的牙关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细微的声响。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的额头、他的后背,疯狂地涌出,瞬间浸湿了那件廉价的浴衣。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就在他被这巨大的、灭顶的恐惧彻底攫住,即将溺毙在这片名为“绝望”的深海中的最高点——
玲奈的话锋,却如同女神般,轻轻一转。
“不过……”
玲奈的话锋一转,声音里的冰冷消融, 化为能点亮黑暗的温柔。
“不过……别担心。”
她伸出刚出浴的纤手,温热的指尖带着水汽,不轻不重地落在阳一僵如石块的肩膀上,那动作,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野猫。
“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她的声音变得愈发轻柔,吐息如兰,在阳一耳边盘旋,“我或许……可以帮你。”
这句话是溺水者眼前唯一的浮木。
阳一豁然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爆发出骇人的光,是抓住救命稻草的疯狂。他死死盯着玲奈,昏暗灯光下,她那张脸美得不似凡人,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玲奈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目光玩味地流连在阳一那张因情绪剧变而扭曲的脸上,从绝望到狂喜,每一种表情都是她此刻最享受的佳肴。
她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她享受着他眼中那份将她视为救世主的卑微祈求,直到将这种掌控一切的快感品味到极致,才用梦呓般的轻柔嗓音,说出那份来自魔鬼的契约。
“我的请求,很简单哦,田中君。”
“今晚,等所有人都睡着了,你悄悄来我房间。”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贴着他耳廓钻进去,每一个字都像钩子,勾扯着他紧绷的神经。
“我走了一天的路,脚有些累了。”玲奈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我希望……你能用最认真的方式,为我消除疲惫。”
“比如……”她故意一顿,看着阳一的瞳孔因为这两个字而收缩。
“我的脚,从脚踝到脚心,再到每一根脚趾的缝隙……我都要它变得比刚出浴时还要干净。”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欣赏阳一脸上那死灰般的表情,然后才轻笑着吐出最关键的一句:
“用你的舌头,把它舔干净。舔到像婴儿的皮肤一样,光滑、洁净为止。”
阳一眼中刚燃起的光芒,应声而碎。
他感觉不到脸上的温度,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皮肤冷得像一张蜡纸,比身后的障子纸还要惨白。胃里,那股混杂着汗酸和屈辱的味道再次翻涌, 灼烧感直冲喉管。
然而,玲奈的“契约”还没结束。
她 彻底无视了他脸上的剧变,用一种更体贴的语气补充道:
“这还不够哦。”
“我睡着后,我希望你像忠诚的骑士一样守护着我。你就睡在我床边的地板上, 脸颊就贴着我的脚,用你的体温,暖着它。当然,鼻子也不能离开,我要闻着你的呼吸入睡。你就当我的……‘护身符’,好不好?”
“这,就是你今晚安宁的全部代价。”
在提出这足以将人尊严碾碎的条件后,玲奈完成了致命的补刀。
她直起身,拉开些许距离,用那双悲悯的、圣洁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早已石化的阳一。
她的声音里,终于透出冰冷的笑意。
“田中君,自己选吧。”
“是高坂大人和绘里奈同学那无法预测、可能会让你真的‘坏掉’的残忍‘游戏’……”
“……还是我这个,虽然辛苦,但至少是‘可以预测’的、安宁的夜晚呢?我的请求,比起她们,应该算是……很‘温柔’的吧?”
阳一的大脑,彻底停止了运转。他的眼前只有两幅画面在疯狂交错。一边是高坂诗织和相田绘里奈狞笑着,将冰冷的写底踩在他身上的触感;另一边,是玲奈此刻圣洁的脸庞下,自己如同一条狗,在屈辱的泥潭里彻夜沉沦。猛虎还是毒蛇?深渊还是泥潭?无论哪个,都是万劫不复。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与崩溃
他看着玲奈,这个提出如此要求的女人,脸上依然挂着悲天悯人的微笑。
是立刻被撕成碎片,还是被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缠绕、收紧,直到窒息而死?
他知道,玲奈是魔鬼。是一个比诗织和绘里奈加起来还要可怕一百倍的、真正的魔鬼。
但这个魔鬼,至少给了他一张明码标价的菜单。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了他,他将要承受的痛苦和屈辱是什么,代价是什么。
而诗织,只会用一个“游戏”的名义,将他拖入一片完全未知的、纯粹以毁灭为乐的地狱。
在绝对的黑暗中,哪怕是一点点“可预知性”,都是一种奢侈的、如同钻石般宝贵的“希望”。
他,田中阳一,这个曾经的太阳,这个如今连尘埃都不如的“器物”,在这一刻,竟然可悲地、荒谬地,想要抓住这份由魔鬼施舍的、“可以选择地狱”的自主权。
他想选。
他想证明,即使到了这个地步,他依然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哪怕这个选择,本身就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灵魂的献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远处的嬉笑声,似乎越来越近了。
阳一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
他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那股力气,甚至都不足以让他发出一个音节,不足以让他抬起眼皮。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是难以察T觉地,将他那早已重如千钧的下颌,向下沉了一下。
这一个动作,耗尽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也代表着,他亲手,用自己残存的、最后一丝意志,签下了这份出卖灵魂的、通往另一个地狱的契约。
早乙女玲奈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抹如同神明般、悲悯众生却又洞察一切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赢了。
她赢得了这场游戏中,最关键、最核心的胜利。
她伸出手,又一次,用那纤细的、带着圣洁香气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阳一的肩膀,像是在确认一件属于自己的、最完美的藏品。
“真乖。”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那么,今晚……我在房间等你哦。”
她转身,浴衣的衣角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记住,等她们都睡熟了。如果被发现……”她没有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令人胆寒。
就在阳一以为一切尘埃落定时,玲奈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补充了一句。
“对了,高坂她们的游戏,可不止今晚。我给你的,也只是今晚的安宁。”
“想要明天的‘温柔’……我们明天再谈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