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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纯爱,病娇
算是半完结了,可放心食用,后面也可能再补结局
剧情略为慢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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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级的教室和四年级没什么不同,只是换了个门牌。空气里弥漫着暑假作业的纸张味和新书的油墨味,混杂着小孩子特有的汗味,一切都让我感到烦躁和无聊。父亲又打了一笔足够我花到年底的生活费,然后消失在了某个我不知道的城市。对我来说,家和学校没什么区别,都是一个空壳子。
我趴在桌上,看着窗外。老师在讲台上说着千篇一律的开学致辞,下面的同学假装在听,实际上心思早就飞了。一切都和过去四年一样,毫无新意。
直到那个转学生被领进来。
她叫顾诗雪。名字听起来很美好,但人却完全相反。头发枯黄,乱糟糟地贴在头皮上,洗得发白的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瘦小的身体上,袖口和领子都磨出了毛边。她低着头,全程不敢看任何人,像一只受惊的野猫。
(真没劲,又是这种戏码。)
果不其然,下课铃一响,麻烦就找上了她。班里那几个最喜欢抱团的男生围住了她的座位,为首的那个叫王浩,仗着自己长得高大,在班里横行霸道。
⟦喂,新来的,听说你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是不是没人要啊?⟧
⟦你看她身上多脏啊,一股馊味儿。⟧
推搡开始了。她的书包被扯掉,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几支铅笔,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橡皮,还有几个皱巴巴的本子。她蹲下去捡,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却一言不发。
我打了个哈欠,准备趴下继续睡觉。这种校园里最原始的、遵循丛林法则的欺凌,每天都在上演,愚蠢又可笑,我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帮她?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弱者被欺负,再正常不过。
我正要把头埋进臂弯,视线却无意中和她对上了。
她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不是愤怒,不是委屈,更不是求助。那是一种彻底的空洞,像是被烧尽的灰烬,又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能把所有光都吸进去。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围着她的男生,仿佛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石块。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
(……真奇怪。)
一股莫名的烦躁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像一根刺,扎得我坐立不安。
(搞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为什么要走过去。理智告诉我这很多余,很麻烦,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但我的腿却不听使唤。
我走到他们身后,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他们听清。
⟦滚。⟧
王浩他们愣了一下,回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和不忿。但在我没什么情绪的注视下,他们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角落里只剩下我和她。
她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眼睛终于聚焦在了我的脸上。我们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我预想中的“谢谢”并没有出现,她只是看着我,眼神里依旧是那种让我心烦意乱的平静,仿佛在审视一件与她无关的物品。
我皱了皱眉,转身走开。
回到座位上,那股烦躁感依然没有消退。我搞不懂自己刚才的行为。我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更对拯救弱小毫无兴趣。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她还蹲在地上,慢慢地捡着自己的东西。我没有弯腰帮她,也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我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瘦弱的背影。
(我到底在干什么?真是多管闲事。)
我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趴下。脑子里乱糟糟的,那种烦躁感又回来了,但又有些不一样。我试图为自己刚才那毫无逻辑的行为找个理由。
也许……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吧。
那样的空洞,那样的死寂,好像在哪里见过。
哦,想起来了。每天早上,在卫生间的镜子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自从那天我赶走了王浩他们之后,顾诗雪确实清净了不少。没人再敢当面找她的麻烦,但代价就是,她被整个班级彻底孤立了。她像一粒掉进水里的沙子,悄无声息地沉在角落,没有人理会,没有人看见。
巧的是,我也是。
我早就习惯了这种状态。对那些幼稚的游戏和无聊的八卦提不起半点兴趣,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同学眼里的怪人。我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我能看到他们,他们也能看到我,但我们永远活在两个世界。
所以,当班里出现第二个“孤岛”时,我并没有感到意外。
我们成了班级里两个心照不宣的异类。我们之间没有刻意的接近,一切都发生得极其自然。
最开始,只是走廊上相遇时,一个极轻微的点头。后来,是她做不出数学题,会拿着练习册走到我桌前,用笔尖轻轻敲敲我的桌面。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耳廓。
⟦林澈,这道题……可以教教我吗?⟧
(真奇怪,我竟然不觉得烦。)
换做是别人,我大概会直接装睡。但面对她,我却会接过本子,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她解题的思路。她很聪明,几乎一点就透。每次听完,她都会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谢谢”。
她的眼睛依旧很黑,但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潭水。当她看着我的时候,里面会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像深夜里遥远的星辰。那光芒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面前的这道题。
我们成了彼此唯一的交流对象。聊天的内容也仅限于学习,今天作业多不多,明天会不会有测验。对话简短得可怜,但对我来说,却和以往的任何交流都截然不同。
和她说话的时候,那种笼罩着我的、挥之不去的无聊感会暂时消散。世界不再是灰色的,仿佛被注入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色彩。
我依然趴在桌子上,对课堂上的一切漠不关心。但我开始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她。她总是坐得笔直,认真地听着课,不像我。她的头发还是有些枯黄,但被她扎成了一个小小的马尾,看起来整洁了许多。她身上的衣服依旧洗得发白,但总是干干净净的。
(她在很努力地活着。)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她就像一株长在石缝里的小草,拼命地吸收着稀薄的阳光和雨水,倔强地向上生长。
而我,大概就是那道石缝。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我们只是两个被集体抛弃的可怜虫,互相依偎着取暖罢了。我一遍遍地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试图用理智去解释这种异样的吸引力。
可是,当她偶尔对我露出一个极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时,我的心脏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那感觉很陌生,很不一样。
升上六年级,日子像是被复制粘贴过来一样,毫无新意。我和顾诗雪的关系依旧,像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却在同一个平面上,共享着被孤立的空气。
学校宣布要组织春游时,我意料之中地感到了厌烦。
活动地点是一个偏僻的小森林,主题在我看来是“体验原始人生活”,徒步穿越。这种刻意制造困难的集体活动,在我看来,除了愚蠢,没有别的形容词。但反抗无用,就像国内所有打着“自愿”旗号的活动一样,这基本等同于强制参加,我还是被裹挟进了队伍里。
我跟在队伍的末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老师在前面拿着扩音器说着些什么,同学们的吵闹声像一群烦人的苍蝇。
(真想快点结束。)
我低着头,机械地迈着步子。顾诗雪走在我前方不远处,她总是挺直着背,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认。她的存在,像一个安静的坐标,让我在这片混乱的背景中,有了一个可以锚定视线的点。
走了一段路,我习惯性地抬眼,想确认那个坐标的位置。
但那个位置是空的。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男生的后背。
我微微皱了下眉。也许她只是走快了,或者被前面的人挡住了。我加快了脚步,超过几个人,视线在队伍里来回扫视。
没有。
那个瘦小的、总是挺直着背的身影,不见了。
周围的吵闹声仿佛被调成了静音。一种不该出现的感觉,像一滴墨水滴进清水里,迅速扩散开来。
我拉住一个走在我旁边的同学。
⟦看到顾诗雪了吗?⟧
他茫然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谁?哦,那个转来的啊,没注意。⟧
我又问了另一个,得到的也是差不多的答案。他们甚至不记得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应该去找老师。)
这个念头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是最正确的流程。报告情况,老师会停下队伍,然后组织所有人一起寻找。这是最理智的选择。
但是……太慢了。
一想到要先解释,再等待,再看着一群人乱糟糟地往回走,一种无法忍受的滞涩感堵在了我的胸口。
时间在流逝。
我没有再问第三个人。
我也没有走向队伍前方的老师。
我只是很平静地转过身,逆着人流的方向,开始往回走。起初只是快走,接着变成了小跑,最后,我毫无征兆地狂奔起来。
树枝刮在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细微的刺痛。肺部开始发热,心跳的声音在耳边擂鼓。
咚……咚……咚……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那个理智的、总是告诉我该怎么做的声音消失了。所有的思考都被压缩成了一个最原始的指令:回去,找到她。
我沿着记忆中那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往回疯跑,心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肺部像被点燃的木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树枝像恶意的爪子,不断地在我脸上和手臂上划过,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痕迹。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不协调的色彩。
在一处杂草丛生的缓坡下面,我看到了她。
她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布偶,安静地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校服裤腿上沾满了泥土。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下那个土坡,扬起一阵尘土。
沙沙……
她被声响惊动,缓缓抬起头。当她看清是我时,那双总是像古井一样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名为“惊讶”的情绪。我注意到她的脚踝,以一个很不自然的角度扭向一边,已经开始微微肿胀。
一股莫名的火气直冲脑门,我脱口而出的话比脑子转得还快。
⟦你是不是傻?脚扭了就坐在这里等死吗?不知道喊人?⟧
我的语气恶劣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这股怒火毫无来由,却烧得我五脏六腑都难受。
她被我吼得愣住了,那丝震惊迅速褪去,眼神又变回了那种让我无比心烦的、死水般的平静。她只是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轻飘飘的字。
⟦我喊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声吹散。
⟦他们走得太快了,没人听见。后来……就没有力气了。⟧
(……)
那句话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怒火,只剩下一种沉重而无力的烦躁,堵在我的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我没再说话,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林子里很安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光线变得柔和而昏黄,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本是我们之间最熟悉的相处模式。但今天的沉默,却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陌生的情绪。
我侧过头,看着她肿胀的脚踝。
⟦很疼?⟧ 我问。
她摇了摇头,但当我的视线落在上面时,她还是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林中的鸟鸣声也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不知名虫子的低吟。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将我们包裹起来。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沉默到有人来找到我们时,她突然开口了。
⟦你……⟧ 她的声音有些犹豫,像是在试探,⟦为什么那天要帮我?⟧
她顿了顿,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又继续问道:⟦还有今天……为什么会回来找我?所有人都走了,你为什么……会回来?⟧
我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
我该怎么回答?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总不能告诉她,我一发现她不见了,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不正常了,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我总不能说,我无法忍受她一个人被留在这里,无法忍受她可能会害怕,会无助。这些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矫情又可笑。
我转过头,避开她那双过于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远处已经模糊不清的树影。
⟦没什么理由。⟧ 我的声音干巴巴的,听起来像是在敷衍,⟦就是想这么做而已。⟧
她没有再追问,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但这次,安静中多了一丝失望的味道。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为了打破这种气氛,也为了给我自己那无法解释的行为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我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能……是觉得你和我有点像吧。都被人扔在一边,没人搭理。⟧
说完,我转回头,正对上她的视线。然后,我看见她笑了。那不是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嘴角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向上弯起,连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都漾开了一圈温柔的涟漪,像投入石子的湖面。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拍。
⟦像吗?我也觉得!⟧
仿佛那个微笑是一个开关,她的话匣子被猛地打开了。她的声音不再是那种平铺直叙的单调,而是染上了鲜活的、属于一个十二岁少女的灵动和雀跃。
⟦我跟你说哦,林澈,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就是最不合群的那个!⟧ 她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那些女孩子都喜欢玩过家家,抢着当妈妈,我觉得好幼稚啊!还有些人喜欢聚在一起说别人的坏话,我听着就烦!还不如一个人爬到屋顶上,看云彩从这边飘到那边有意思!⟧
她的话语像一串串清脆的铃铛,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响起。那些被她锁在心底多年的、无人倾听的话语,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们都觉得我怪怪的,不爱说话,像个哑巴。其实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嘛!但是……但是被欺负的时候还是会偷偷地哭。⟧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落下去,那股雀跃的劲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委屈,⟦特别是他们把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撕掉,还把院长妈妈送我的唯一一条新裙子藏起来的时候……那条裙子是蓝色的,上面有小小的白色碎花,我找了好久好久,最后在厕所的水桶里找到了……脏兮兮的,再也穿不了了。⟧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嘴。我能想象出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在无数个孤独的日夜里,是如何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吸了吸鼻子,很快又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有些倔强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低落只是我的错觉。
⟦不过都过去了!我现在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有人来烦我了!⟧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从孤儿院严厉又心软的院长,说到食堂里总是烧糊的饭菜,再说到她是如何偷偷攒下零用钱,买了第一本属于自己的童话书。我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她,仿佛她把过去十二年积攒的所有话,都想在今晚说给我一个人听。
夜已经深了,森林里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的树叶缝隙间,漏下几缕清冷的月光和点点繁星。周围的虫鸣声越来越响,汇成一片催眠的交响乐。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那股兴奋的劲头慢慢褪去,像是燃尽的烟火,只剩下温热的余烬。她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林澈……⟧ 她忽然用一种很轻很轻的声音叫我的名字,那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某种我读不懂的郑重。
⟦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我心里猛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生日。
在这个被遗忘的森林角落,在她刚刚对我剖白了所有伤口和孤独之后,她告诉我,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里摸索。指尖触碰到几个硬硬的、带着廉价塑料包装纸的东西。是出门前,奶奶怕我路上饿,硬塞给我的一些零食。
我把它们全都掏了出来,摊在有些冰凉的手心。几块已经有些被体温捂软的巧克力,还有几颗颜色鲜艳的水果糖。在清冷的月光下,它们看起来有些寒酸,却是我身上仅有的东西。
我把手伸到她面前。
⟦那……这个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我的声音有些干涩,⟦生日快乐,顾诗雪。⟧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展开不过文笔不错,点个赞先,后续多结局会谈到成长经历吧
她愣了愣,那双映着星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手心里的那几块巧克力和糖果。过了几秒,她笑了,嘴角弯起的弧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像一弯新月挂在夜空。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有些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从我手心捏起一颗糖。她没有立刻剥开糖纸,而是把它紧紧地攥在手心里,仿佛那是什么贵重的信物。
夜色渐渐深了,森林里的光线被黑暗一点点蚕食殆尽。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晚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看了看她依旧没有消肿的脚踝,开口问道:⟦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试着走走吗?⟧
她闻言,尝试着想把脚放平,但刚一用力,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小脸也皱了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包子。
⟦不行……还是好痛,一动就像有针在扎。⟧
(看来今晚是走不了了。)
这个结论在我脑中形成。就算搜救队连夜寻找,找到这个不起眼的土坡下面也需要时间。
我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递给她。
⟦盖上吧,晚上凉。⟧
她接过外套,披在瘦弱的肩膀上,外套上还残留着我的体温。
⟦你先睡一会儿吧。⟧ 我靠着树干,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我看着点,这地方应该没什么危险的动物。⟧
森林里一片漆黑,只有头顶稀疏的星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那些白天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树木,此刻在黑暗中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像一个个潜伏的怪物。虫鸣声此起彼伏,偶尔还会夹杂着几声不知名小动物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抓紧了身上的外套,身体不自觉地向我这边靠了靠,寻求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和恐惧,她本质上,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从未被人庇护过的女孩子。
过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我听到她用一种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问我,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小澈……如果……如果有危险的话……怎么办?⟧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轻了,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寻求一个最后的确认,⟦你会……保护我吗?⟧
这个问题有些孩子气,但我能听出她声音里隐藏的紧张。
(能有什么东西,最多就是些野猫野狗。)
我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却没有说出来。我看着她模糊的侧脸轮廓,在黑暗中,她的不安显得格外清晰。
我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尽量平淡的语气回答她。
⟦放心吧。⟧
我停顿了一下,觉得只说这三个字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会保护你的。⟧
那句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它不像是我会说的话,却又无比自然地从我口中流淌出来。
她像是被那句话烫到了一样,身体猛地缩了一下。然后,她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臂弯里,披着我外套的肩膀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到风声和她极力压抑着的、细微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有任何回应的时候,才从她的臂弯里,传来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嗯”字。
那一夜,后半夜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就那样抱着膝盖,蜷缩在我身边,最后沉沉睡去。我靠着树干,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我们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刺眼的手电筒光柱惊醒的。老师和几个家长组成的搜救队终于找到了我们。
混乱中,我被老师拉到一边厉声训斥,而她则因为脚伤,被一个家长背了起来。我们隔着人群遥遥相望,一夜之间建立起来的那个脆弱又温暖的小世界,在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人声中,被彻底击碎。
回到学校后,因为这件事,我们成了全校的焦点。我成了老师口中“有担当、有勇气”的好学生,她则成了那个需要被同情的“受害者”。这些标签让我们感到无比的别扭和不适。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有些微妙。似乎更近了,又似乎更远了。
我以为,日子会就这样继续下去。
然而,就在那次春游结束后的第三天,一切都戛然而止。
因为家里的一些变故,父亲决定带我离开这座城市,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事情发生得非常突然,从决定到离开,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我甚至没有机会回学校,没有机会去收拾我那张堆满课本的桌子。
我没有机会和她说再见。
我坐在离开这座城市的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手里无意识地攥着口袋里那颗她送回给我的,包装纸有些褶皱的水果糖。
我不知道,当她第二天回到教室,看到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会像往常一样平静,还是会有一丝失落?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在那个又冷又黑的森林里,有一个少年曾经对她许下过一个承诺。
那句“我会保护你的”,最终变成了一句无法兑现的谎言。
一句,我自己都未能预料到的,最残忍的谎言。
那次不辞而别后,顾诗雪这个名字,连同那个在森林里度过的、混杂着恐惧与奇异温暖的夜晚,一同被我封存进了记忆的某个角落。她就像是我人生旅途中遇到的一个特殊的过客,留下了一道深刻却短暂的划痕。我偶尔会想起她,想起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想起她攥着糖果时微微颤抖的手指,想起那句最终没能兑现的承诺。
但也就仅此而已。
我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次突兀的分别而产生任何波澜。没有撕心裂肺的悲伤,也没有辗转反侧的思念。那段记忆像一场鲜活而怪异的梦,醒来后,生活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我人生的程序,继续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我似乎生来就是一个欲望值很低的人。对未来没什么宏大的目标,对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热情。我只是按部就班地,沿着世俗为普通人规划好的轨迹行走。升上初中,考上重点高中,然后是三年枯燥乏味的学习。我不好不坏,不惹是生非,也不出类拔萃,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完成每一个阶段的任务。
老师们说我沉稳,同学们觉得我孤僻。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很无聊。
高考结束,我估了分,填了一个本地还算不错的一本大学。不好也不坏,刚好符合我不好不坏的人生。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是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我爸几乎是从邮递员手里抢过那个牛皮纸信封的,他那张平时总是很严肃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抑制不住的狂喜。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
⟦儿子,快看!录取通知书到了!一本!是我们市最好的大学!⟧
他把那张印着校徽和烫金字体的纸递到我面前,眼睛里闪烁着我无法理解的光芒,那是骄傲、是欣慰、是如释重负。
我接了过来,视线扫过上面的文字。
“林澈同学,恭喜你被我校录取……”
很平淡的一行字,就像在陈述一个早已预料到的事实。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激动。
我爸在一旁激动地搓着手,已经开始计划着要请哪些亲戚朋友吃饭庆祝了。他的高兴是如此真实,如此具有感染力,但我却像个局外人,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这一切。
我无法共情他的高兴。
我能理解他为什么高兴,但我无法感受到那种情绪。在我看来,这张纸不过是一张门票,通往另一段早已被设定好的、按部就班的旅程。
(只是又要开始四年的无聊生活了。)
我拿着那张承载着父亲全部期望的录取通知书,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就像我那乏善可陈的、即将到来的未来。
大学开学,我没有像其他新生一样,拖着大包小包去宿舍报道。我讨厌集体生活,更确切地说,我讨厌处理集体生活中那些复杂又毫无意义的人际关系。所以在开学前,我就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新生报到的那天,校园里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箱的学生和满脸兴奋的家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新生活的燥热气息,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我按照流程办完了所有手续,领了学生卡和一堆资料,然后就准备直接回家。
穿过那条种满了香樟树的主干道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女声。
⟦林澈?⟧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
喊我的是一个女生。她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阳光透过叶缝,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很高挑,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连衣裙,露出一双笔直修长的小腿。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衬得那张脸越发白皙。
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五官精致得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天生的、漫不经心的媚态。她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周围不少路过男生的目光。
我的大脑快速地搜索着所有认识的人。没有,我百分之百确定,我不认识这样漂亮的女生。
⟦你是?⟧ 我平静地问。
听到我的问题,她脸上的那丝不确定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恼怒和委屈的神情。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嘴巴也跟着不满地撅了起来。
⟦哼!⟧
她踩着小白鞋,几步走到我面前,仰着脸看我。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也随之飘了过来。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倒好,居然不认得我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控诉,⟦我是顾诗雪!⟧
“顾诗雪”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我那潭死水般的心湖,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女生,明艳、动人,像一朵在阳光下尽情绽放的玫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自信和活力。这和我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草的女孩,完全是两个人。
除了那双眼睛,仔细看的话,依稀还能找到当年的影子,一样的漆黑,一样的深邃。但此刻,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死寂和空洞,而是盛满了鲜活的、灵动的情绪。
(变化……也太大了。)
我看着她那张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找个地方聊聊天呗?⟧ 她歪着头看我,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或者说,我根本没想过要拒绝。
⟦去哪?⟧ 我问。
⟦我刚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去我那儿坐坐吧。⟧ 她说得理所当然,然后很自然地转身,示意我跟上。
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头乌黑的长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流动的墨。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喧闹的人群,拐进了一条安静的小巷。她对这里的路很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
最后,她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式居民楼前停下,回头冲我笑了笑,然后轻快地跑上楼梯。我跟了上去,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一股老房子的味道。
她在三楼的一扇门前停下,从包里翻出钥匙。我看着那扇熟悉的、门漆有些剥落的铁门,心里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不就是……我租的房子隔壁吗?)
咔哒。
门锁被打开,她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
我往里看去。房间里空荡荡的,几件简单的家具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白布,阳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照进来,能清晰地看到无数尘埃在光柱中飞舞。这里显然很久没人住过了。
⟦哎呀,中介说已经打扫过了,骗子。⟧ 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转头看向我,目光落在我身旁那扇一模一样的门上。
⟦林澈,你不会……就住隔壁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点了点头。
⟦那正好,先去你家坐坐吧!总不能让我们俩在这儿吃灰吧?⟧ 她说着,不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朝我的门口走去,仿佛笃定我不会拒绝。
我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收拾得干净整洁,但也没什么生活气息。我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她很自然地在我的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两条长腿交叠着,好奇地打量着我的房间。
⟦你的性格……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她捧着水杯,听到我的问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嘛。⟧ 她晃了晃腿,语气轻松,⟦总不能一直阴沉沉的,那样可没人会喜欢。⟧
她说着,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漂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声音也变得柔和了一些。
⟦而且,当时是你给了我一束光哦,你先给了我关心,让我觉得,世界也不是那么无趣呢~!⟧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变回那副有些娇蛮的样子,不满地撅起嘴。
⟦结果呢,你这个大骗子,说好要保护我,转头就跑了,连声再见都没有。我可是记恨了好多年呢!你倒好,居然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好生气!⟧
我看着她生动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打量了我几秒,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
⟦反倒是小澈你……⟧
(小澈?)
这个久违的、带着一丝亲昵的称呼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感觉你一点都没变诶。⟧ 她托着下巴,像是在研究什么稀有物品一样看着我,⟦就是长高了,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有整个人的感觉……和几年前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冷冰冰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我看着她那张生动又带着一丝娇蛮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承认自己忘了?还是编个理理由?
(无所谓。)
我最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也不追究,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长达数年的空白。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多是她在说,我在听。她讲她这些年的经历,讲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所大学,讲她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的期待。
她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又带着一点点软糯的尾音,像夏日里的冰镇汽水。我努力地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说话的内容上,但我的眼神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悄悄滑向别处。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堪堪遮到大腿中部。而在那之下,是一双被纯白色过膝丝袜包裹着的、匀称修长的腿。
她坐在我的椅子上,双腿随意地交叠着。这个姿势让丝袜的边缘被微微绷紧,在那光洁如玉的大腿上勒出一道浅浅的、诱人的弧度。丝袜的材质很薄,紧紧地贴合着她小腿优美的曲线,一直延伸到那双小巧的、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脚踝。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在那片纯白上流连。
(该死……)
我心里暗骂一声,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回到她的脸上。她正兴致勃勃地讲着某个高中的趣事,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光,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失神。
我是一个理智到近乎冷酷的人,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性癖和现实是两码事。那些深藏在我骨子里的、连我自己都觉得羞耻的欲望,绝不能在现实中表露分毫。它们是我内心最阴暗的角落,是我绝对的秘密。
然而,此刻,看着她那双被白色丝袜包裹的腿,我那被理性牢牢锁住的野兽,仿佛闻到了血腥味,开始在笼子里不安地躁动起来。一种想要被那双腿踩在脚下、想要亲吻那片纯白的冲动,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脊椎。
我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
⟦……所以我就选了新闻系,感觉会很有意思。你呢?报的什么专业?⟧ 她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把话题抛给了我。
⟦计算机。⟧ 我言简意赅地回答,声音有些干涩。
⟦计算机啊……一听就很适合你这种闷葫芦。⟧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她自然地换了个姿势,解开了交叠的双腿,又重新换了另一边叠上。
唰。
那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
但在我眼中,却被无限放慢。我看到那白色的布料随着她的动作而摩擦、伸展,光影在上面流转。我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甜美的笑容,但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却似乎闪过了一丝了然和戏谑,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她……发现了吗?)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僵。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和一丝隐秘的、病态的兴奋感同时涌上心头,让我的耳根瞬间变得滚烫。我立刻错开视线,看向别处。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小澈,你在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没什么。⟧
我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我的声音比平时要僵硬几分,像一块生锈的铁。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将脑中那些不合时宜的、肮脏的画面全部驱散。她在我的定义里是特殊的,是那个在森林里与我共度一夜的女孩,是记忆中唯一一抹算得上温暖的色彩。我不能,也不该,也不想对她抱有那种龌龊的欲望。
我必须让自己平静下来。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尽快逃离这个让我心跳失速的狭小空间,我站起身。
⟦你那屋子全是灰,我帮你打扫一下吧。⟧
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体力劳动能有效地消耗掉我多余的精力,也能让我从她那双腿上移开视线。
顾诗雪听到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揶揄和探究。
⟦哟?⟧ 她拉长了语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热心啊,林澈同学?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是不是对我别有所图呀?⟧
她的语气轻佻,带着一丝故意的挑逗。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直抵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的脸颊再次升温,但这一次,我用尽全力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
⟦不想我帮忙就算了。⟧ 我板起脸,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近乎冷漠的语气说道,⟦那我睡觉了,你自己忙吧。⟧
说着,我作势就要往床边走。
我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她带着急切的、软糯的声音。
⟦哎,别呀!⟧
一阵香风袭来,我的胳膊被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凑到我身边,仰着小脸看我,刚才那副女王般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撒娇般的央求。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她轻轻晃了晃我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来帮帮我嘛,小澈,好不好?那么大的屋子,我一个人怎么收拾得过来。⟧
她见我没说话,又放软了语气。
⟦而且,我们都这么熟了,你别老是‘你’啊‘你’的,这么生分。⟧ 她顿了顿,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我,⟦你可以叫我小雪。⟧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拂过我的心尖。
⟦完事了我请你吃饭。⟧ 她最后补充道,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最终还是没能拒绝她。
或者说,从她拉住我胳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放弃了抵抗。
我们一起走进那间满是灰尘的屋子。我找来抹布和水桶,开始擦拭那些蒙尘的家具。顾诗雪……不,小雪,她则拿着一把扫帚,有些笨拙地清扫着地面。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在光束中清晰可见,像一场无声的金色暴雪。
比较让我意外的,她好像不擅长这种家务活,扫地扫得一团糟,灰尘扬得到处都是,还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白皙的鼻尖上都沾了一点灰,像只偷吃东西被抓包的小猫。
看着她那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我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那些盘踞在我脑海中的、关于白色丝袜的旖旎幻想,似乎也被这平凡的体力劳动和她笨拙的可爱模样冲淡了不少。
⟦喂,你行不行啊?⟧ 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把灰尘从这边扫到那边,又从那边扫回这边,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嘛!⟧ 她有些不服气地嘟囔着,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结果把脸上的灰抹得更花了。
我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拿过扫帚。
⟦我来吧,你去那边歇着。⟧
⟦哦……⟧ 她乖乖地应了一声,退到墙角,看着我熟练地将垃圾扫成一堆。
阳光下,她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忙碌的背影。她的眼神很专注,不再是那种带着戏谑和挑逗的目光,而是变得有些复杂,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在里面沉淀。
(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我一边扫地,一边在心里想。
小时候的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总是躲在角落里,用沉默和冷漠把自己包裹起来。而我,是那个偶尔会投喂她一颗糖果的人,是那个在黑暗中对她许下承诺的人。在我们的关系里,我似乎一直占据着主导和保护者的位置。
可是现在,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眼前的她,明媚、自信,像一颗小太阳,毫不费力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会撒娇,会耍赖,会用那种半真半假的玩笑来试探我、挑逗我。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精准地拨动着我的心弦。
我感觉自己总是被她拿捏着,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明明想和她保持距离,却在她拉住我胳膊的那一刻就缴械投降。我明明想压抑住内心的欲望,却又在她一句“小雪”中溃不成军。我以为自己已经筑起了坚不可摧的城墙,可她却像一阵风,轻而易举地就穿了进来,在我那片荒芜的心田里,种下了一颗不知名的种子。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我感到陌生,又隐隐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期待。
我将最后一撮垃圾扫进簸箕,直起身,回头看向她。
她正靠着墙,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那双被白色丝袜包裹着的长腿蜷缩着。见我看来,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干净又灿烂的笑容。
⟦辛苦啦,小澈。⟧
那一瞬间,阳光正好落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把她的房间彻底打扫干净后,已经是傍晚了。夕阳的余晖从窗户斜斜地照进来,给这个焕然一新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
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我感到一阵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和顾诗雪待在一起,我需要时刻绷紧神经,以防自己内心那些见不得光的欲望泄露分毫。这种感觉比跑一万米还累。
⟦我累了,回去睡觉了。⟧ 我放下手里的抹布,对她说道。我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倦。
她正坐在自己那张刚刚被我擦得一尘不染的床上,两条穿着白色丝袜的长腿在床边轻轻晃荡着。听到我的话,她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几步就挡在了我的面前。
⟦诶!说好的请你吃饭呢?想赖账啊?⟧ 她仰着脸,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满。
⟦下次吧。⟧ 我是真的累了,只想立刻躺在自己的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不行!⟧ 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就要今天!说好了的!⟧
她就那么站在我面前,双手叉着腰,摆出一副“今天你不让我请客就别想走”的架势。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让我感到一阵无力。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固执”的漂亮脸蛋,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又来了……这种被拿捏的感觉。)
我发现,在她面前,我所谓的理性和冷静根本不堪一击。她总能用一种看似无理取闹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击溃我的防线,让我按照她的步调走。
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我只会输得更惨。
我放弃了抵抗,从口袋里掏出我的房门钥匙,递到她面前。
⟦我拗不过你。⟧ 我看着她,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这个给你。⟧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要先睡觉,太困了。⟧ 我解释道,⟦你要请我吃饭,就一会自己去买一份打包回来,放我桌上就行。⟧
这大概是能同时满足我们两个人的唯一办法了。
她看着我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我疲惫的脸,几秒钟后,她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但很快就被甜美的笑容所取代。她伸出白皙的手指,从我的掌心捏走了那串钥匙。
金属和她的指尖接触的瞬间,我仿佛感到一阵微弱的电流。
⟦好呀。⟧ 她把钥匙在手里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你快去睡吧,猪。睡醒就有好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