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还是我
由于实验数据的电脑和私人用途的电脑是分开放的,导致很多东西没有同步,而且因为没有提前备份,导致复乐园的新一段存稿这阵子暂时无法发出(大悲,明明已经快写好两个小H-scene了)
所以先拿这篇算是存货修改的勉强顶一下,之后视情况会调整两边更新(我估摸着把电脑拿回来加上倒腾文件什么的一周左右应该能完事,到时候就能继续发复乐园了)
*预防针:
本篇初稿是贴主高三时的岸上作品,现在是在其基础上的添加H棋局和部分结构修改使其不显突兀
风格可能和前几篇不太一样,不过依旧,H占比不是很多,以剧情和人物为主,若不合各位口味还请见谅,正在努力尝试调整中
(找了一圈没发现几个合适的tag所以挑了最接近的几个……我果然还是不够纯粹)
风霜刃
Today we are fighting for
Something that we adore
Thus they keep marching on
Can we find the hope beyond
Upside down
When the emperor reach to the golden crown
Everyone foresee the coming down
Turn around
Safe and sound
Never thought my world is upside down
Innocent child sing a chorale song
Fireflies wondering around the green lawn
Upside down upside down
Can you please hold my hand till the dawn
You are my fatal wound
I ve been waiting you for too long
第一章·凛霜冻土
通过我,是进入悲惨之城邦的道路。
通过我,是进入恒久之苦痛的道路。
通过我,是走进永劫之人群的道路。
艺术感动了我至高的造物主。
神灵的圣威,至尊的智慧,以及本初的爱将我铸成。
万物于我之后创生,唯正义是永恒,而我万古不朽。
——但丁《神曲》
(中北大陆,联邦北郊,萨美雪山)
狂舞的暴雪如同飞流直下的白色瀑布,伴随着遮蔽了一切的尖啸寒风从北部的冰原一路席卷而来,无穷无尽地涌进这片被冰山和雪地覆盖的广袤地区。
而在这无垠的苍白地狱中,一片小小的村落隐约可见。
沉重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呼啸的风雪立刻掩盖了屋内人们的交谈,白色的飞霜也随之飘进了屋内,融化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刺骨的寒风灌入,屋内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温暖再次被打破。
但是,屋内的众人却没有一丝的不满或抱怨声。
火堆后方的老者连忙起身,一把拽住刚刚推开门的人影,将他拉到了相对暖和的火堆前,其他几个离门口较近的人连忙合力抵抗着肆虐的寒风,使劲将大门关上,插上已经冻的发白的铁栓。
跳动的火焰带来的温暖很快便再次盈满了整间大屋,方才被拉进屋的男人还在不断颤抖着,厚重的衣衫上覆盖着一层白雪。
“怎么样,雷安?”老人一面帮他拍掉衣服上快要冻结的雪,一边从身旁人手中接过递来的热水袋,隔着手套塞到了男人几乎冻僵了的手中,虽然他知道,对于刚从外面那种程度的暴雪中回来的人来讲,这玩意并没什么用,“够吗?”
雷安点点头,费力举起快要冻到坏死的手臂,将蒙在脸上的黑色面罩扒下甩掉上面的冰碴,长出一口气,吐出的白雾萦绕在面前,让他一阵颤抖。
即使从小就在这片雪山中长大,过了几十年,他的身体依旧无法习惯这天灾般的寒冷暴雪。
“燃料还是一样,给其他家都送过了。”他说着缓缓在靠近火堆的石凳上坐下,将疲惫的身躯靠在草堆上,让不时发出噼啪声的火焰逐渐温暖自己失去知觉的四肢。
这片暴雪终年肆虐的冰山完全不适合人类生存,然而,以族长贝夫为首的老一批人们,还是在这寒冷的地狱中点亮了生命的灯火,而他们为什么会在如此荒凉的地方繁衍生息,雷安则一概不知。
他只知道,如果没有自己和其他人向外界运输队定期获取燃料,那么整个村落的人都没有生存的可能性。
暴动与混乱杀不死他们,但严寒和饥饿却可以。
在他几十年的记忆中,村落里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在风雪和饥荒中丧命,或是燃料不足,或是食物短缺,在这座地狱般的山谷里,只要供给出现一点问题,造成的影响将不可估量。
“在他们第二次来之前能撑得住就行……”贝夫点点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状况,在墙壁的石板上翻出一本记录,上面潦草地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期和数字,他皱起眉头核对着数目。
坐在靠里的修理队长似乎觉得气温还是有些冷,用力抖了抖火堆中凸出的木柴,火光略微旺盛了些,橘黄色的亮光映照着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
“还有,阿尔弗雷德说,下次运输队的运送量可能会少一些。”雷安揉着自己冻到发硬的头发,“具体原因没告诉我。”
贝夫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屋内的墙角,一直抱着毛毯的少女抬起了头,雪白色的双眼中充满了不解与疑惑。
“为什么?”
声音并不大,却让老贝夫放下了手中的册子,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孙女,挤出一丝苦笑。他知道,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讲,生存,斗争,博弈,这些事情实在是太过复杂,太过残忍了。
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纯净剔透,却又无比深广。老人最终也没有选择给出解释,而是将册子的页脚折了起来,放回原位,同时象征性地拍了拍手,向众人示意。
“大家先休息吧。”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后,又向少女招招手。
“欧罗拉,来。”
摇曳的火光映照着祖孙二人的身影,彻夜倒映在墙壁之上。
萨美雪山,一向被认为是北部联邦最寒冷,最荒凉的地域。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在这座终年暴雪肆虐的地区中还有人类生存,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栖息在这里,与雪狼和冬熊一同苟延残喘。雪山中的人们,大多靠着沿途运输队提供的燃料和食品才得以在严寒中生存。奇怪的是,几乎没有居民离开过那座地狱般的雪山。
欧罗拉·布雷帕斯曾经很好奇这一点,不过现在她顾不上考虑这些,每过一段时间,沿途的运输队都会定期向村落提供必需品,但最近的供给量似乎有所减少,身为族长的爷爷对此也一筹莫展。那天晚上他对自己说的话,自己恐怕没有完全理解。
只需要考虑在这里怎么活下去,萨美雪山居民的生活仅此而已,这对于已经习惯了雪山生活的欧罗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相对坚实的房屋和足以保暖的燃料使她不至于向村落外围的人们一样,时刻面临着冻死或饿死的风险。
手中的雪铲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无法继续下行,欧罗拉知道这是已经铲到头的预兆。日夜不停的暴雪总是将门前的石阶掩埋,因此每天都需要把台阶上的雪铲干净,铺上融雪剂,才能暂时通行。虽然第二天门前仍会被鹅毛大雪掩盖,但这样做依旧是必须的。
“呼~”她停下铲子,朝着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转头望向爷爷的房屋,内门紧闭,听其他大人们说,是因为在和运输队的让商量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被打扰。以前自己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往往要等很久很久,在里面议事的人才会出来。
“想什么呢,欧罗拉?”有人重重拍了拍她的肩膀,熟悉的声音使她猛地回过头,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扔下铲子径直扑到了那人怀里,连带着自己一同滚倒在雪地中。
“哇!慢点慢点。”对方一边笑着,一边把压在身上的欧罗拉拽开,拍掉红发和脸上覆盖的积雪,“很冷的。”
“你回来啦!翠丝塔姐姐!”尽管浑身都笼罩在大雪覆盖的寒冷中,欧罗拉的声音却无比兴奋热情,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她拉住对方的衣袖,不住地摇晃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奶奶梅琳达在自己出生前就死于寒冷,年老的父亲西奥多早年失踪,体弱多病的母亲卡秋亚生下自己不久后便病逝,外联队的表姐翠丝塔,就是除了爷爷外和她最亲密的族人,经常因为各种原因频繁地进出雪山,进行着与外界的商业贸易。也正因如此,有些因循守旧的老人向来对她颇有微词。
翠丝塔眯起绿色的双瞳,连忙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轻点说话,见到欧罗拉立马捂住嘴后,她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啦,小点声,你知道他们不太愿意见到我。”
“蛋系雷安哥哥也寨里面,李不去看看他吗?”
欧罗拉另一只手拽拽翠丝塔的衣襟,雪白双眼眨巴着。
边队的联络员翠丝塔,和运输队交界队的雷安,二人的恋情早已不是秘密,虽然聚少离多,但偶尔不忙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他们一起在村口雪山前,互相倚靠着的身影。
“等一会吧。”
翠丝塔捏捏欧罗拉被冻得通红的脸颊,直至少女扑打着双手抗议,她才勉强放弃了那揉面团一样的手感。
“先回屋吧,这次,我给你带回来了不错的东西哦。”
“诶诶真的吗真的吗?是什么?”
欧罗拉眼中闪烁起兴奋的金光。
“你可能会用到的。”
翠丝塔抬眼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言语间闪过一丝忧虑。
“我保证。”
(萨美部落,议事大厅)
“您的身体看上去还不错,老爷子。”
阿尔弗雷德·卡俄斯接过雷安递来的热气腾腾的针草茶,一面寒暄道。尽管这是燃着壁炉的屋内,他却还是有些冻得发抖。连忙喝下一口滚烫的热茶,身上的寒意才勉强被驱赶掉了一些。
炉火前的贝夫则是像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摆摆手,嗤笑一声,仿佛对这无意义的恭维早已司空见惯。他自己清楚,这具老迈的身体早已残破不堪,即使看上去依然健康硬朗,实则早已不如往年。
“别扯淡,你小子。”
“没有,如果是我的话,可做不到一直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中年人打量着窗外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又看向贝夫以八旬老人而言还算健硕强壮的身躯,摇摇头,“你说是吧?”
坐在他身边的人影从兜帽中“嗯”了一声,似乎是怕冷,哪怕进屋后,她也没有任何脱下帽子或者衣服的意图。但阿尔弗雷德知道,其实无论在哪里,她一直都是这幅蒙住脸的打扮。
“别管他的废话了,伊什梅尔。”贝夫的语气有些不耐烦,放下拨火棍,一屁股坐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打断了阿尔弗雷德接下来的话,“人到齐了,准备步入正题。”
被称作伊什梅尔的年轻女性抬头扫过桌对面的两张面孔,似乎并不急着开始商谈,兜帽下的表情若有所思。
“你哥哥呢?就你们两个人?”
“就我们两个,”贝夫加重了语气,“如果燃料供给方有什么意外状况,我不想第一时间引起矛盾和冲突。”
“雷安前阵子和我说了,供应量……要减少?”
强作镇定的老人语调中隐隐透出一丝不安。
伊什梅尔犹豫了几秒钟,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份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贝夫接过,拆开外面的牛皮纸袋,里面掉出了一张厚厚的纸卷,上面写着几行烫金的黑色花体字。
目光仅仅扫过了前几行,贝夫和雷安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仿佛被灌了一大口过期两年半的浆果甜酒。忍着放下纸张的冲动,贝夫继续向下看去,总共寥寥数行文字的信息在略有昏花的眼前闪过,最终停在了信尾的落款处。
梅里埃帝国,国王,巴德·安罗奈·克里斯塔尔
一同看完了整张纸的雷安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消息来源……可靠吗?”
他明知在那个独一无二的落款面前,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巴德·克里斯塔尔,大陆中部梅里埃帝国的当代君主。与以仁爱谦和著称的维多利亚先王不同,身为继任者的他是一个纯粹的战争狂热分子。比起国王,他倒更像个将军,仅在继任后的几十年内,巴德就已经掀起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
阿尔弗雷德没有回答,沉默笼罩了房间。贝夫的手无法掩饰地颤抖着,仿佛他正握着一个定时炸弹而不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
纸上的字迹不过五行,但信息量不亚于一颗定时炸弹。
“是战争。”伊什梅尔率先打破了平静,“如果没有意外,不出三个月,梅里埃帝国就要进军攻打北部的瓦沙联邦。”
“换言之,萨美雪山是军队的必经之路。”阿尔弗雷德出神地盯着劈啪作响的炉火,手指轻轻地敲打冒着热气的茶杯,“军需物资、燃料和支援都要经过这里,而这需要有人来运送。”
“所以巴德选中了阿尔弗雷德的运输队,听说他这次还要亲征。”
虽然语带调侃,但女人的言辞却中透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雷安泄了气般咬紧牙关,一头靠在沙发的熊皮靠垫上,贝夫仍紧紧攥着那封信纸,直攥到指肚发白。
“战争,又是战争!巴德那个老不死都多大了?快九十了还想着上战场?!”
阿尔弗雷德沉默不语,他知道战争这个词对于贝夫的意义。村落中的人们定居在终年暴雪的萨美山脉,就和六十八年前梅里埃帝国的一场战争有关。那时,另一位皇族——巴德的哥哥,第一亲王丹特为了夺取政权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维多利亚先王也在叛乱中身亡,而平定这场政变的,正是当年还是第二亲王的巴德。
作为晚辈的阿尔弗雷德没有亲历那场几乎掀翻了整个南部地区的战争,但生在贵族的世家,他也一样深知战争的残酷。
不过,贝夫选择率领族人躲入雪山,却是另有原因……
因为当时的他,协助的是丹特的阵营。
“以卡俄斯家的贵族名望和伊什梅尔的影响力,运输开始后,最多能拖——”沉默了几秒,他掰着手指头计算起日期,“两个月。”
“宣战开始后两个月,萨美部落的外来资源供给将被断绝。”
“别怪我,老爷子,你自己明白这是迟早的事。”
贝夫终于松开了紧握的手,巴德的亲笔信被皱成一团,缓缓落在了桌子上,那烫金的字迹依旧灼痛着他的眼睛和内心。
“无论如何,要让欧罗拉她们活下去。”
阿尔弗雷德抬了抬眉毛:“你的孙女?她还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在没有供给的情况下,在这雪山熬到战役结束?”
“就目前来看,至少在让瓦沙帝国灭亡之前,巴德是不会停手的。”
贝夫的牙咬的咯咯响,眼神仿佛要点燃面前的木桌。
“我奉劝你别想太多。”伊什梅尔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警告的信号。
“你难道想让‘雪绒花’重见天日?”
听到这个代号,雷安的脸“唰”地涨成了青紫色,连忙想要站起来,却被贝夫苍老粗糙的手按住了肩膀。
“我不会的,我说过,但是,如果我的孙女出了什么事,我可不敢保证。”
“嗯……这是威胁?”
伊什梅尔的肩膀颤了颤,似乎在忍住想要再次叹气的冲动。
“如果你的孙女因为这次战争出事,你要怎么办?‘雪绒花’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布雷帕斯。”
兜帽下的人影吐出了那个让贝夫身躯一震的姓氏,不知不觉间,他自己已经足足有几十年没有被别人这样称呼。那对于他来说,是个被诅咒的名字,是竭力想要遗忘和抛弃的过去。
然而这个一身谜团的女人——伊什梅尔,知道他的一切。那些事,自己无法忘记,远在王都的巴德也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那个曾经在梅里埃有着死亡恶魔之称的男人。
“到此为止了……吗。”
贝夫喃喃自语,早已失明的右眼时隔数十年再次隐隐作痛。
(梅里埃帝国,王宫)
沉重的剑锋划过空气重重斩下,将面前全副武装的铁甲整齐地从中间一分为二,摔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巨响。白发老人眯起眼,不屑地甩了甩胳膊,将手中的大剑随意地扔在了一旁。
不行,光砍盔甲还是没感觉。
巴德举起苍老枯槁的手,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次战争留下的伤痕,铭刻着他过去在战场上挥舞大剑的时光。
他记得自己的亲姐姐,先王维多利亚说过,自己并不适合成为一国之主,反而更应该当一个将军。
结果她毫无征兆地在丹特的政变中被杀,而平定了丹特叛乱的自己接着继承了王位。可即使背上了王位的枷锁,他仍时常能感到胸中的血液在躁动地喷涌,渴望再一次回到战场,那双本应安放在王座上的手,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再次挥舞起属于自己的剑。
他无可救药地渴望着战争,渴望着刀剑,枪炮与鲜血。
像是一头贪得无厌的野兽,唯有战争能填饱他的肚子。
战争,战争,多么甜美的词汇。
即使已经九十岁,巴德仍旧无比思念着他心中的战场。
“瓦沙帝国……”他口中念念有词,知道这绝对会是一场畅快的战役。他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看上去十分骇人。
血液躁动起来,苍老的心脏不断加速,他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他有预感,这次战争将和六十八年前那场大战一样满足自己,只可惜,如今相比当时,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真可惜啊,是你的话,一定让我更加尽兴……”
“来吧,让我再看看你那朵死神之花吧!”
“利未安森·布雷帕斯!”
“那……就这样?”几小时后,喝干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杯针草茶的阿尔弗雷德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重新将那封短信收回了纸袋,他尽量想装出轻快的神情,但却掩盖不住动作中的僵硬。
“萨菲恩他们会力所能及地继续为你们提供补给。”
贝夫看上去已经泄了气,苍老的眼中满是疲惫。
“就这样吧……能延长多久算多久……”
阿尔弗雷德耸耸肩,示意自己理解。其实在内心深处,他并不怎么对眼前的老人抱有好感和关心,如果可以的话,他早就想将萨美雪山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但他还是不得不定期向这座冰冷的地狱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
再等等,现在还不是他们彻底灭亡的时候。
阿尔弗雷德摇摇头,放弃了思考,站起身准备离开。
“你先走吧,我和他再稍微说几句。”
一旁的伊什梅尔若有所思,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沉默许久的贝夫闻言一愣,疑惑不解地抬起头。
“你还有什么事?”
“请放心,并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能说完。”伊什梅尔微微欠身,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兜帽,“不过,不要有第三人在场。”
阿尔弗雷德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毛。
“OK,我先在外面等着。”
他说罢带上了门,顺便把门外一脸疑惑的雷安一并拉了出去。
“话说,不去看看你女朋友?她不是回来了吗?”
“起码等他们说完吧……翠丝塔应该还有事呢。”
二人的交谈随着大门的关闭被搁在了屋外,而屋内,只剩下了仰躺在藤椅上的贝夫和端坐在沙发上的伊什梅尔。
“你到底想说什么?”贝夫转过头,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带着不耐烦和焦躁,“总不会还有坏消息吧?”
伊什梅尔摇摇头,发出一声轻笑。
“不、不是,只是想叙叙旧而已。”
她伸手拿起茶壶,优雅地为自己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叙旧?”贝夫皱起了眉头,“有什么可说的?”
虽说躲进萨美雪山已经过了几十年,但他和伊什梅尔的来往仅限于近十年开始的每两个月的补给交接,并没有其他交集。
他甚至不知道这女人兜帽下的面容长什么样,根本称不上是什么熟人,更别说有旧可叙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对自己的过去知根知底……
“那可就多了呢。”
伊什梅尔却一副老朋友的样子,端详着贝夫不解的面容。
“那就从第一次见面来说吧,我记得是……”
“——————————吧?”
女人看似无心之言中随口说出的平淡日期却仿若白日惊雷,炸响在贝夫的心头,苍老的胸腔一阵猛烈地跳动。那副一直维持着沉着冷静的表情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愕然与一丝惊恐。那是放在平日里,身为大族长的贝夫绝不会露出的表情。
冷汗“唰”地从额头渗出,浸透了脖颈后的衣领,贝夫再一次感到了那股年轻时的不适与违和感,惊慌、质疑、担忧、恐惧,洪流般的情感一股脑冲进他的内心。
这不可能。
他在一片混乱中告诉自己。
可是那个精确的日期却牢牢地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是……”老人颤抖着,紧紧抓住身后的椅背,稳住身子。
伊什梅尔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从柔软的熊皮沙发上站起身,在大厅中踱起了步。
“你变老了,不是吗?”半晌,她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奈,看向身形已有些佝偻的老人,缓缓走近了一步。贝夫抓住椅背的手指绷得更紧了一些,几乎要把藤条抠烂,他还是无法相信。
“你是……”
鞋跟轻落在地板上的脆响仿佛敲击在心头,女人轻俯身凑到近前。老人本能地后退一步。
“如果是那时候的你,根本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统领着大名鼎鼎的‘雪绒花’,亲手杀死新王维多利亚,与第一亲王丹特并肩作战,与第二亲王巴德以命相搏的你。”
“如今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吗?”
慢慢地抬起手,伊什梅尔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贝夫的胸口处,仿佛那是一柄细小的匕首,在老人的前胸缓缓移动着。
上,下,左,右,指尖在皮肤上留下数道淡淡扭曲的划痕,组成立一副简约却又清晰的图案——一朵小小的白花。
“你根本不会怕巴德,怕我,怕‘维多利亚’,亦或是其他任何人。”
指尖冰凉,如无形的匕首刺穿老人的心脏。
“所以,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女人的语气波澜不惊。
贝夫似乎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着,一把拍开她伸出的手。
“从你躲进这里之后?还是你的儿子或孙女出生的时候?”
伊什梅尔一边继续说着,单手撩起了自己的漆黑兜帽。
“还是……那天之后?”
年轻气盛的自己早已衰老到不成样子,而面前的人依旧是那副看上去甚至有些稚气未脱的样貌。
和说出的话相反,女人的眼瞳中丝毫没有愤怒的快意,而是那时完全相同的,淡然而又平和的眼神。
“————!”这个眼神让贝夫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扶住椅子的老人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她面前,只剩下死死瞪着那金黄色光晕的浑浊眼瞳依旧昭示着他的内心。
“……你居然!”
有一瞬间,他的身上浮现出一股无形张狂的杀气,但转瞬即逝。
“嗯,如你所见。”伊什梅尔摊了摊手,“确实是这样。”
“我们重新聊聊吧,利未安森。”
她说着拉过一旁的藤椅,轻轻坐下,双腿交叠,颇为惬意地闭上眼,指节缓慢地拍打着扶手。
心脏快要撞出胸腔,年逾八旬的老人终于支撑不住,喘着粗气缓缓瘫坐在地上,所幸,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看到大族长这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啊,不过,在那之前……”
短靴抬起,缓慢在空中抬起一道弧线,抵在老人的下颌,冰冷的皮革一如窗外风雪。足尖微翘,贝夫半强迫地抬起头,紧咬牙关。
“你想怎样……”
“不必心急,我们还有时间。”
眼眸睁开,璀璨的浅金漠然,俯视着半跪在地上的老人。
啪叽——
空出的左脚轻踩在他撑地的手背上,力度并不大,但花纹加剧的重压扭转还是让贝夫痛得皱起眉头。
“……!”
“可惜,我给不了你什么。”
“不过现在的你,似乎也不需要‘报酬’呢。”
伊什梅尔移开脚,贝夫的手背被方才一阵摩擦到发红,颤抖着。靴尖挤开孱弱的双臂,顺着胸口滑下,点过小腹,停在老人的两腿之间。
膝盖轻抬,小腿牵动着足身向上微勾,挑逗般抚过私密部位,面色痛苦的老人弓起腰,滴滴冷汗顺着皱纹淌下。
“你……”
“果然,岁月不饶人啊。”
干瘪,无力,若不是那仅有的软趴趴触感,她几乎要以为贝夫两腿之间空无一物。
尽可能轻柔地剐蹭几下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伊什梅尔惋惜地摇摇头。
“终究还是过去太久了吗。”
但与那感慨般语气不同,右脚靴身从下颌向上,玩弄般磨过皱纹遍布的面颊,停在贝夫干裂的唇前。
“虽说那里没了活力,但舌头总归还在吧。”
淡金色眼瞳中甚至没有刻意的玩味,只是最平常的陈述。
“我的靴子有些脏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呜——”
磨钝的靴尖蛮横向前,挤开贝夫紧咬的嘴唇和牙冠,压入嘴中,鞋底纹路毫不留情地踩压在舌头上,灰尘与皮革的苦涩混杂着口中的血腥味咽入腹中,令人作呕。
无法出声,无法反抗,贝夫像是一只行将就木的老猎狗般半跪在地,任由女人的鞋尖蹂躏着口腔,唾液从嘴角渗出,浸湿干裂的皮革。
“像以前一样吧,我允许你继续。”
“希望你还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
(翠丝塔的房间)
机械开关被轻轻搬下,即使在日光下依旧刺眼的红灯瞬间射出,照向正上方的天空,在窗沿上留下一道明亮的光晕。少女惊奇地“哇”了一声,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手中的圆柱体,却不小心把那束强光晃到了自己脸上。
“咿呀啊啊啊啊啊!”
“喂喂,慢点。”翠丝塔连忙帮手忙脚乱的欧罗拉关上手电筒的开关,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揉着被晃到的双眼,“这玩意很亮。”
“我要瞎了……不过,有了这个就能看见夜路了吧?!”
即使眼睛被晃得发疼,少女依旧无法掩饰自己言语中的激动。
“嗯,大雪天火把太容易灭了。”翠丝塔点点头,将手电重新塞回欧罗拉手中,“送你了,有这个就不用担心夜里看不清。”
欧罗拉惊喜地瞪大双眼:“真、真的吗?”
翠丝塔有些得意地撩了撩额角垂下的发丝,宠溺地在欧罗拉冻得通红的脸颊上捏了一把,爽快地点点头。
“当然,毕竟是礼物嘛。”
话音未落,前厅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远远传来,欧罗拉连忙将手电筒放进衣兜,从翠丝塔的门前探出头去,正看见几个人影从大厅内部走出,凝望着面前依旧肆虐不停的暴雪。
贝夫的身影出现在了最后,不知是否是错觉,欧罗拉总觉得祖父比昨天看上去要更苍老了一些,双手紧紧地拄着那根紫檀木制的拐杖,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他看上去似乎很疲惫,静静地靠在木梁旁一言不发。
“是运输队。”翠丝塔眯起眼睛,认出了最前方打着哆嗦的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应该是商谈燃料事宜的。”
“他们已经来了大半天了,”欧罗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昨天,雷安哥哥回来的时候,说好像燃料供给会减少……”
翠丝塔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
“你已经知道了?”
“嗯,不过不知道原因……”欧罗拉点点头,又想起昨天夜里贝夫和她说的那些话,她还是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感到自己被身后的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翠丝塔姐姐?”少女疑惑地抬起头,迎面撞上后者凝重的目光和紧咬的牙冠,大衣上的十字胸针在自己眼前闪闪发亮。
“过一阵子,和我一起走吧,欧罗拉。”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走?要去哪?”
“走出去,离开这座雪山。”翠丝塔平日里玩闹的语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的坚定,“去外边。”
“诶?但是……”
“你还不懂吗?”翠丝塔攥紧了拳头,轻轻扣在欧罗拉的额前,紧盯着少女茫然的双目,“补给下降意味着什么?迟早有一天……不,也许很快,供给就会越来越少直到断绝。”
“三年一度的暴雪季很快就要来了,到那个时候,没了燃料的我们不可能在这里活得下去!”
“运输队很快就要被战场资源取代了!”
欧罗拉猛地打了个激灵。
“什么……战场?”
翠丝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激动下的失言,慌忙之下她想找一个敷衍的借口,却又明白欧罗拉并不是三言两语能骗过的孩子。正在她犹豫之时,轻微的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
运输队的代表们离开了大厅。
路过站在门边的二人时,一直紧裹着围巾的阿尔弗雷德忽然转过头,象征性地朝翠丝塔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又匆匆把围巾戴了回去。
而他身后的黑衣女人,却像丝毫没注意到两人一般,欧罗拉注意到,她脚上的那双靴子异常干净。
“啧……”无视了阿尔弗雷德的招呼,翠丝塔恼火地咂咂嘴。
自己必然是要走出去的,但即便自己对欧罗拉提出了建议,可真到了那时,她会选择抛弃雪山和自己离开吗?
大概率不会,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萨美雪山已经成了居民们心中的囚笼,即使深受暴雪与严寒之苦,却很少有人生出想要离开这里摆脱一切的想法。
自己常年在外与各地交流,诚然有一些人脉,但那也并非长久之计,她无法解决萨美雪山的困境,反而被人们视作异端。
“你们难道甘心在这里冻一辈子吗?!”
她曾经当着一众长老的面怒吼。
他们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自己已经忘记了。
至少……如果至少能在萨美雪山彻底迎来终局之前……
“欧罗拉,我绝对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翠丝塔一拳捶在冻得发硬的门框上,任凭木刺扎穿手掌。
希望作者早日恢复正常更新啊(笑)
这作品好像也像是和复乐园一个系列的前传?都提到了梅里埃……愈发好奇这些还在岸上的故事原大纲该有多长了,而那篇正篇故事会有多么精彩。
(七十三年前,梅里埃帝国,主城)
天亮了。
这是利未安森已经混沌不清的脑海中接受到的第一个事实。
不行,必须……加快速度……
如果让凌晨的巡逻队看到自己浑身泥土和疤痕,鬼鬼祟祟地揣着一兜东西艰难爬行在大道上,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自从三个月前自己的混账老爹和镇上的富豪欠下高利贷,家里本就难以支撑的情况更加不乐观,而当他因还不上钱而被富豪的手下拉去矿坑后,自己的家庭就彻底算是倒塌了,只能和哥哥西里尔勉强找各种苦工,做本就属于下层流民的活。
不幸依旧笼罩着自己,前阵子从一个落魄珠宝商那里好不容易低价买来的珍贵货物,在运回来的时候被眼红的其他团伙洗劫一空,除了贴身带着最贵重的几个和自己的小命,他们甚至连马车都没有留下。
至少要把这些仅剩的带回家中……如果最后的交易商品都被夺走,那自己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而被几乎被打断的双腿却不允许自己赶回家中,只能在地上靠在路边半爬半走,一步步顺着星光缓缓前进。
前方传来了阵阵轻微的马蹄声,迎着第一缕朝阳响起。
完了。
万念俱灰的利未安森放弃了起身,爬着靠墙等待着巡逻队的到来,但出乎他的意料,眼前却并不是巡逻队那辆破破烂烂的木车。
即使外表简朴到了刻意的程度,但在下层摸爬滚打了许久的利未安森还是一眼看出着根本不是平民百姓乘坐的车驾,更有可能是某个路过平民区而不想引人注目的大人物。
这下反而更糟了。
可没等他隐藏好自己,高大的马车已经驶到了自己面前不远处,健壮的骏马鬃毛晕染着金色日光,宛如太阳神的车驾。甚至有一瞬间,趴在地上的利未安森觉得这辆车能轻松碾死整个流民工会。
马车在他面前停下,骏马的双眼隔着缰绳的丝线与他四目相对。鎏金镀的侧门被打开,从上面缓缓走下来两个人影,当利未安森眯起眼睛,借着朦胧的日光看清二人的脸庞时,他愣住了。
因为面前的男人正是梅里埃当今国王,安罗奈·克里斯塔尔,站在他身边的年轻男子,便是王族中赫赫有名的大王子,丹特。
自己简直是到了十辈子霉,这种情况下居然遇到了王族车驾。
“怎么回事?”
他听到安罗奈的质问中含着一丝不悦,但遍体鳞伤的疲劳和长时间没喝水的饥渴让说话对于他而言无比困难,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这个时间还在流民区乱晃,可能是个乞丐,或者窃贼。”
丹特草草打量了衣衫褴褛的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象征王族的金色水仙耳饰随着这一动作轻微抖了抖。
“反正巡逻队也快来了,我们又管不着,就交给他们处理吧。”
“如果从他身上再搜出什么玩意,就扔到监狱里好了。”
一瞬间,恐惧和绝望占据了利未安森的内心。
然而就在丹特打算就这样敷衍了事时,马车中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等一下,兄长。”
第三个人从车厢中慢慢走下,朝晖中淡然的金色长发宛如倾下的瀑布,素白长裙像是天空中点缀的云朵,与略显老态的安罗奈和满脸阴鸷的丹特全然不同,少女的神情仿佛纯天然的柔和,以至于利未安森在内心止不住的焦灼与混乱中感到了一丝安心。
“维多利亚……”
安罗奈皱起眉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少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淡金色的眼瞳从上方俯视着匍匐在地的利未安森,却不带一丝高贵王族向来特有的轻蔑与鄙视,而是一种近似怜悯的同情。
“父王,兄长,你们先前往边界所吧,我随后和巴德一起到。”
“维多利亚,他可能是个扒手,或者危险的无业游民……”
“不,他不是的,我能看出来。”
丹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叹气之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摇摇头,却也如少女所提议,随着安罗奈回到了马车中,伴随着车夫有些不解的眼神和再次扬鞭,高大的马车绕开地上的男人,继续向前驶去。
没搞明白状况的利未安森只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金发少女,神色中充满了疑惑与惊慌。他不明白,贵为一国公主的维多利亚·克里斯塔尔为何会选择在国王面前如此袒护自己,甚至为了帮自己与一同前进的车驾分开留在后面。
为什么?自己和她明明完全不认识,更别谈帮助的必要,按照常理,身为王族的她即使像看到老鼠一样,带着嫌恶的眼神表示出不屑一顾的态度,甚至再踩上两脚,自己都不会感到惊讶。
毕竟一直以来,那些上层的大人物都是这么干的。
“你还能站起来吗,利未安森·布雷帕斯先生?”
少女轻声的询问打断了他的惊疑思绪,他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脑海中浮现的疑问占据了行动,干渴的喉咙终于在沙哑的干呕和嘶哑中挤出一句话,青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无法立住快要失去知觉的麻痹双腿。
“不必惊讶,我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不过总之,先到别处说明具体情况吧,你不能一直在路中间趴着。”
梅里埃的公主如是答道,伸出的右手那白皙手腕上挂着一串翡翠金叶,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日光从背后洒下,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仿佛指引人们脱离苦海的救赎女神。
几乎无意识地,他艰难地抬起胳膊,握住了那双伸出的手。
“爷爷,爷爷?”
老人一直没有回应,欧罗拉不得已伸手在他仅剩的左眼前使劲晃了晃,才使贝夫从回忆中缓过神,挤出一副勉强的微笑,可即使是天真的欧罗拉也看得出来,他藏着很重的心事。
“怎么了,欧罗拉?”布满皱纹的手轻柔地抚弄着孙女的头顶,老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带上了真实的疼爱,“有事吗?”
少女很想问,白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话到嘴边,望着贝夫脸上温和的笑容后隐藏的不安,她却又无法问出口。雷安一直在转移话题,翠丝塔又不肯跟自己详细说,她可以确定,这对于爷爷来说绝不是什么省心事,她怕他为此徒增担忧。
“……没什么,就是看您感觉是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她最终把一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换成了殷切的关怀。
贝夫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躺在了靠椅上,视线越过孙女的肩膀,看向屋外一望无垠的雪山和还未停歇的风暴,仿佛想在茫茫白雾中寻找到什么一样。
欧罗拉见状,轻手轻脚地将大灯拉灭,掩上了厚重的窗帘,屋子里只剩下窗前的一盏小夜灯微微发着亮。正当她打算走出房间关门时,听到了已经闭上双眼的祖父轻轻开口。
“欧罗拉……”
“我在,爷爷。”她保持着关门的动作,转过身,昏暗中看不清老人的动作和神情,只能听到他疲惫的声音。
“翠丝塔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欧罗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回答。屋内的老人料到了她的迟疑,不由得苦闷地惨笑一声。
“不管她说了什么,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这些,欧罗拉。”
“安心生活就好,都会过去的。”
少女忍住了再一次想要发问的冲动,用力点了点头。
“……我知道,爷爷,晚安。”
她关上了门。
夜幕下的暴风雪似乎比白天略微平息了一些,能够隐约看到山坡另一头昏暗的光亮,隐藏在树木山林的剪影中,偶尔仔细听,还能捕捉到夹杂在狂风中的微弱的嚎叫声。
雪狼群和冬熊也日夜蛰伏在暴雪中。万幸的是,它们并不会像外人所说的那样在夜间对营寨发起进攻,相反,平日里除了狩猎队,基本不会有人见到它们的踪影。
“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呢……”欧罗拉裹紧身上的棉服,绕过风势最大的前厅,顺着屋檐下的小道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但即使是走这样的捷径,她的衣服还是盖上了一层白色的凝霜。直到她推开房门,屋内炉火的暖意才让她放松下来,脱下厚重的棉服和靴子。
“哈啊……”
积攒了一天的疲惫在放松下来的瞬间席卷了她的身躯。
燃料供给缩减,不明所以的战争,还有爷爷的举动……
没有人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讨厌被众人一直看做一无所知的孩子,懵懂地活在这座雪山——她的家乡中。
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莫兰。”
欧罗拉仰过头,门外是熟悉的身影。
被称作莫兰的少年走进房间,满脸关切,他的嘴唇轻微地翕动着,但却没有声音传出。
发生什么了,欧罗拉?
“……我不知道,可能是很重要的事。”
少女苦笑着摇摇头,拉住莫兰的手,让他坐在床边。
萨美雪山的青少年中,北区的莫兰,是她除翠丝塔外关系最好的人,自幼时起,年龄相仿的二人时常在雪地中玩耍。
偶尔,欧罗拉也会帮莫兰照料管理他家里成群养殖的雪兔,二人经常卧倒在轻盈的雪花和活蹦乱跳的兔子群中,欢笑着。
由于大族长孙女这一身份,许多同龄人向来对欧罗拉敬而远之,总是异常拘谨,而只有莫兰,给她真正带来了朋友的感觉——遗憾的是,先天疾病夺走了少年的声音,只有唇语和手势,是他得以交流的唯一途径。
而自从三年前,那场巨大的雪崩几乎吞没了四分之一个北区后,住处被毁的莫兰便与其他幸存居民一同搬到了中央,而自己也在贝夫的安排下住到了最里侧的房屋,紧靠着欧罗拉。
三年间,日复一日,二人对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莫兰,你说……”
欧罗拉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向少年,在他印象中,那如雪般清亮的眼瞳第一次如此严肃。
“如果有一天,这里,这座雪山,不再适合我们生存。”
“到那时,会怎么样?”
莫兰微微皱眉,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只是假设啦,毕竟未来的情况,我们不清楚。”
摩挲着少年粗糙的手背,欧罗拉发出一声轻叹。
物资供应量削减,她对此并非没有概念,事实上,自己对这件事的记忆并不算太久远。
三年一度的暴雪季,是整个萨美部落最艰难的时刻,铺天盖地的暴雪寒风几乎遮蔽所有道路,唯一能进出雪山的,只有那盘桓在山周的险峻岩道。也因此,出动条件大幅受限的运输队自然无法定期提供往常定量的物资,村民们得到的补给,也自然会少于平时的份额,在这天寒地冻的牢狱中,不可谓是件轻松的事。
但今年,似乎与往常不能同日而语。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相信,总会挺过去的,就像之前一样。
莫兰安慰般,将另一只手轻放在欧罗拉手上,拍打着,他能感受到恋人从颤抖中传来的些许不安。
“嗯,希望如此……谢谢你。”
少女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眨眨眼。
没什么,早些休息吧,欧罗拉。
莫兰宽慰地耸耸肩,站起身,准备向屋外走去,但少女紧握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欧罗拉……?
一同站起身,欧罗拉空出的手轻轻褪下贴身的皮衣。
“呐,莫兰……”
绯红爬上少年的脸颊,慌张的眼神躲闪着。
“今晚,可以陪我一起睡吗?”
没等得到同意的答复,她便转手熄灭了昏暗的油灯。
漆黑。
无声的唇语,手势,统统无法传达给她。
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啊……
莫兰只得任由少女半强硬地拉着自己,趟卧在柔软的床铺上。窗外,隐约传来阵阵雪狼的低嚎。指尖的冰凉覆上脸颊,他能感受到欧罗拉的吐息。
“紧张吗?明明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睡来着。”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然而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欧罗拉终究无法得知他的回答。
或者,她一开始就不需要答复。
纵使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自己也终究不是祖父,不能凭一己之力在茫茫雪地中一手建立起庞大的萨美部落,相比于这残酷无情的世界,自己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孩子。
很多人不懂,但只有翠丝塔和莫兰明白,少女那副隐藏在活泼雪白下,无处安放的茫然与迷惘。
于是,少年轻轻抬手,搂过欧罗拉单薄的肩膀。
垂下的发丝在脖颈处蜷曲,隐约拂过阵阵瘙痒,肌肤相触的瞬间是一阵冰凉,而后便是裹挟着些许暖意的体温。
无需言语,后背那令人安心的熟悉轻抚足以让少女卸下一切疲惫的心防,以及贴身保暖的衣装。
没了布料束缚的酮体纤细匀称,更显得欧罗拉的体格并不纤弱,布雷帕斯的血脉和平日里的劳作为花季少女的身躯嵌入独属于活力的柔韧,如雪兔般矫捷而灵活。
透过紧贴的胸膛,莫兰清楚感觉到胸前被两团炽热的软肉摩擦着,少女的手臂环过自己腰间,将脸深深埋入怀中的臂膀,双腿交错夹在一起,膝盖处纠缠着,丰满的大腿顶在少年无处安放的臂弯。
欧罗拉……
他不由自主地咽下一口唾沫,视线隐约适应了屋内的环境,昏暗中,欧罗拉披散在背后的银色发丝和若隐若现的裸露脊背映入眼帘,恰到好处的肌肉与蜷曲构成绝妙的弧线,而挤压在胸前,那独一无二的炽热和轮廓更是将纷乱的思绪撩拨着挑起。
他颤抖着扶住欧罗拉的肩膀,入手处温软而坚实。
没有闪躲,一贯是她允许自己肆意妄为的讯号。
“莫兰……”
慵懒,裹挟着些许魅惑水汽的呼声在耳畔响起。
当然,有些情况下,还可能是由她来肆意妄为。
伸手向下,少年的胯间早已高高挺立,将裤身撑起一角。
喘息随着动作加重,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她感到自己肩上,莫兰的双手颤抖着摸索,指尖发烫。
心脏撞击胸腔的响动无比真切地传到自己相贴的肌肤。
“来吧。”
轻咬那红到发烫的耳垂,欧罗拉收紧了双臂。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不再有雪山与补给和那令人心忧的未来,只剩下怀中真切温暖的触感,和耳畔紊乱的喘息。
屋外,高高悬起的残月下,隐隐狼嚎响彻星空点缀的夜幕。
感觉这篇的原文好像是群像视角?目前已经有了老族长的过去叛乱线,运输队的翠斯塔线,还有欧若拉自己的爱情线。
这结局别是模仿百年孤独,一场雪崩把整个家族所有人全埋雪山里了(悲)
zhouqing:↑感觉这篇的原文好像是群像视角?目前已经有了老族长的过去叛乱线,运输队的翠斯塔线,还有欧若拉自己的爱情线。
这结局别是模仿百年孤独,一场雪崩把整个家族所有人全埋雪山里了(悲)
严格来说只有过去和现在两条线,好像没有太聚焦某个人物,翠丝塔的占模不会特别多
结局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有一点相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