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若有怜花意(女女,母女主,严厉高压)11.20,第21章
一个来自东北农村的女孩,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一场因为自尊导致的意外,一个想改变命运的灵魂,一对心狠手辣的母女,一场两年的地狱生活
-我叫李盼男,一个出生在北方农村的女孩,这是我的故事,一个有些曲折有些痛苦的故事。
标签:女女,母女主,高压,严厉,心黑手狠。
第一章
我叫李盼男。
一听我这个名字就应该能想象的出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父亲是一个极度大男子主义的庄稼汉,抽烟、酗酒、赌博,做梦都想要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我的母亲是一个农村妇女一直遵循着老一辈的思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小的时候就总听父亲和奶奶叫我赔钱货,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直到上了小学以后我才知道他们一直嫌弃我是个女孩所以我的名字叫做盼男。
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母亲生下了弟弟,我在家里就变的更不被待见,似乎我的命运就是快点长大然后嫁人给家里赚一笔可以供弟弟读书结婚的彩礼钱,可喜的是我学习一直都很好,老师也很喜欢我,我每天放学回家要帮着妈妈照顾弟弟,烧火做饭洗衣服,直到所有活都干完我才有那么一点点时间来学习,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我初中毕业。
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并免除了我的学杂费,但是父亲和奶奶显然不想让我去读高中,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女孩读书有什么用?不如早早嫁人好,在我和妈妈的哀求下父亲还是极不情愿的让我读了高中但是告诉我最多就只能读完高中,家里可没有钱供我读什么大学,高中毕业就赶紧找人结婚然后打工赚钱好供弟弟读书。
起初母亲孩能靠着帮别人做农活和卖点鸡蛋每个月给我一点点生活费,后来奶奶知道了这件在家里又耍又闹骂我是个赔钱的贱货,那些钱给我就是糟蹋了还不如留着给弟弟买点吃的和玩具,所以高二的我就断了生活费的来源,父亲也来学校找了几次想让我退学,都是主任出面把父亲劝了回去,后来班主任和年级主任一起去了我们村子找到村长交涉下父亲才勉强同意我继续读书但是告诉我们班主任他一毛钱都不会给我,没饭吃饿死活该。
幸运的是我的班主任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他不但帮我申请了贫困补助还把他父母一套快要拆迁的老破小借给我住,虽然房子很破旧但是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避风港,我没有钱缴纳学校宿舍的住校费用父亲也不会给我这笔钱,贫困补助每个月只有150块钱对我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由于我们学校是市里的重点高中很多分数不够的学生都是花钱来念的,有很多不想住校的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我在班级里靠着接一些帮人洗衣服的活每个月也能赚两三百块钱,加上贫困补助我至少能吃饱饭偶尔还能花几块钱买一点点荤菜吃,依靠着这些也能勉强维持自己的学业,我知道父母是靠不住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拼命的读书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才能摆脱这个原生家庭的桎梏。
深夜十一点,城市沉睡,而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台灯的光晕是一座昏黄的孤岛,将我圈在摇摇晃晃的旧书桌前。
笔尖在草稿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这间屋子里唯一的活气。
草稿纸已经用到了最后一个边角,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是我的兵刃和盔甲。
一道复杂的物理题,像一道必须跨越的山。
“咕——”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空旷。
我按住胃部,那里正一抽一抽地抗议着。
没有吃的。
我拿起桌上那个印着红五星的搪瓷缸,灌下一大口温水,用虚假的热度去欺骗饥饿的肠胃。
眼神,一刻也未曾离开那道该死的题。
当最后一个公式演算完毕,得出答案的瞬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带着解脱,也带着疲惫。
后背因为长时间的弯曲而僵硬酸痛,我直起身,环顾我的“避风港”。
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败的水泥。
窗户关不严实,晚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角落里堆着几个廉价的塑料盆,那是我的“洗衣店”。
旁边是一张单人床,稍微一动,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这里简陋至极,却被我打扫得一尘不染。
这是我的领地,每一寸空气都属于我,干净,自由。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五光十色,却又遥不可及。
它们与我这盏孤灯,构成了两个绝缘的世界。
这里真好。
没有父亲醉酒后的咒骂,没有奶奶刻薄的“赔钱货”,没有弟弟肆无忌惮的哭闹。
这里只有我,李盼男,和我必须打赢的仗。
“爸,你说女孩子读书没用。”
“我偏要读给你看。”
我对着窗外无声宣告。
“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我一定要离开那个家。”
天蒙蒙亮,手机闹钟尖锐地响起。
我瞬间睁眼,没有一丝赖床的犹豫,伸手将它按掉。
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走到小小的炉灶边,烧上半锅水,把用塑料袋包好的、已经发硬的馒头架在锅口,让蒸汽把它重新变得温软。
水汽氤氲的间隙,我靠在墙边,借着窗外透进的灰白色天光,小声背诵着英语课文。
“Time is score, and score is my life.”(时间就是分数,分数就是我的命。)
馒头热好了,就着搪瓷缸里的热水,我小口小口地吃着。
没有味道,但很暖和。
吃完早饭,我从床边的旧行李箱里,拿出洗得发白但平整干净的校服穿上。
袖口处,是我自己用针线一针一线缝补的痕迹,针脚细密。
衣服可以旧,但不能脏。
这是我最后的体面。
出门前,我从床下的一个铁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数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仔细地放进口袋。
四十几块,这是我一周的饭钱。
背上沉重的书包,我轻轻带上门,用那把旧锁“咔哒”一声锁好。
这扇破门,给了我全部的安全感。
市重点高中的高二(三)班,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
我坐在靠窗的角落,那是我的专属位置,远离所有喧嚣。
笔记本摊开,手里握着笔,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不放过老师讲的每一个字。
周围的世界与我无关。
有人在桌肚里玩着最新款的手机,有人在传着纸条讨论周末新买的球鞋,有人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他们身上崭新的名牌,和我的旧校服,是两个世界的标签。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附加题,粉笔末簌簌落下。
“这道题难度比较大,有没有同学想试试?”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
教室里鸦雀无声。
大部分人脸上都写着“放弃”。
老师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几分鼓励和期待。
我迟疑了一瞬,还是站了起来。
“老师,这道题可以用构造函数的方法来证明。”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教室里,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首先,我们设f(x)等于……”
我的思路清晰,逻辑严谨,一步步将复杂的题目拆解得明明白白。
说完,我坐下。
“非常好!”数学老师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思路完全正确,过程也很严谨。大家要向李盼男同学学习这种钻研精神。”
赞许的目光投射过来,我却清晰地听到了后排传来的窃窃私语。
“切,书呆子,除了会读书还会干什么?”
“我听说她穷得叮当响,还在外面,帮人洗衣服赚钱呢。”
那些话语像细小的针,扎在皮肤上,不疼,但很麻。
我没有回头,只是握着笔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
午休时间,我没有去食堂。
食堂的饭菜香气,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坐在座位上,拿出早上剩下的半个馒头,就着水,一口一口往下咽。
一个打扮时髦的女同学走到我桌旁,她叫孙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朝门外点了点,眼神里带着理所当然的使唤。
我放下馒头,默默起身,跟着她走到教学楼下的大树荫里。
孙静从她的朋友手里接过一个巨大的袋子,递到我面前。
“喏,这些,这周的。”她的语气很不耐烦,“里面那件白色的衬衫是我新买的,别给我洗坏了。”
袋子很沉,我用尽力气才接稳,袋口散发出一股混杂着汗味和香水味的古怪气息。
孙静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一张二十,两张十块,捏在指尖递给我,动作里带着施舍的意味。
“知道了。”我接过钱和袋子,低着头,声音平静。
“钱先给你。别忘了周五之前要全部洗好晾干送回我租的公寓,地址你知道的。”
“嗯。”
旁边,孙静的朋友掩着嘴笑了起来:“静静你心真好,还给她提供勤工俭学的机会呢。”
那笑声刺耳。
我攥紧了手里那四十块钱和沉重的衣物袋,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那袋衣服,是我的午餐,是我的洗衣粉,是我活下去的筹码。
下午的课上到一半,班长突然跑到教室门口,对我招了招手。
“李盼男,教务处主任找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教务处办公室门口,还没推门,里面就传来一声熟悉粗暴的吼声。
“我说了!我们家不供了!一个女娃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
我推开门。
那个男人,我的父亲,正站在办公室中央。
他穿着一身沾着泥点的衣服,满身烟酒气,正对着年级主任和我的班主任王老师拍桌子。
他看到我,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射出厌恶和愤怒的光。
“你个赔钱的贱货!还敢躲在这里!老子的话你当耳旁风是吧?”他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读不读书!”
说着,他就要冲过来。
“李先生,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学校!”年级主任一脸严肃地呵斥。
班主任王老师一个箭步挡在了我的身前,将我护在身后。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盼男,你站到我后面去。”王老师的声音在发颤,却异常坚定。
“李先生,上次村长跟你谈过,你也是同意了的!”
“我同意个屁!”我父亲的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我是她老子,我说了算!赶紧给我滚回去,找个婆家嫁了,彩礼钱正好留着给你弟弟盖房子娶媳妇!”
年级主任厉声道:“李盼男同学的学杂费我们已经全免了,她是我们学校最有希望考上名校的学生!”
“我管你什么大学!”父亲根本不听,“家里一分钱都不会再给她,我看她怎么在这里待下去!饿死她活该!”
我站在王老师身后,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没有发抖,没有流泪。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睛,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钝痛传来,却让我更加清醒。
最后,在年级主任“再闹就报警并通知村委会”的警告下,父亲才骂骂咧咧地被劝离了办公室。
他走了,办公室里却留下一片死寂。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
王老师叹了口气,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我。
我的手抖得厉害,试了几次,才把杯子接稳。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带到走廊上。
“盼男,别怕。”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也别往心里去。你父亲……他只是不懂。”
“王老师,对不起……又给您和学校添麻烦了。”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傻孩子,这不关你的事。”王老师看着我,“你记住,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想要摆脱这一切,唯一的路就是你现在走的这条路,明白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笔,就是你的武器。”
“我父母那间老房子,你安心住着,那就是你的避风港。天塌下来,有老师给你顶着。你什么都不要想,就一件事——拼命学习。”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滚烫的液体在里面打转,我却倔强地仰起头,不让它掉下来。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您,王老师。”
放学后。
回去的路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袋衣服压在我的肩上,像一座山。
回到那间小小的破旧老房子,我把袋子扔在地上,自己则靠着门板滑坐下来。
黑暗中,我静默了很久。
终于,眼泪还是无声地滑落。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愤怒和不甘。
我迅速擦干眼泪,站起身,拉开了灯。
灯光刺眼,却也驱散了黑暗。
我开始烧水,兑好温水,倒入塑料盆中,撒上最便宜的洗衣粉,泡沫一点点浮起。
我打开了那包衣服,里面有几条裤子,几件衣服和三双袜子。
我将那件白色衬衫单独拿出放在搓衣板上,找到一块肥皂,蹲在水泥地上,开始用力地一下一下搓洗。
每一次搓洗,都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洗掉的不是污渍,而是今天所有的羞辱和不堪。
洗完所有衣服,晾好,已经是深夜。
手被泡得发白起皱,腰酸得直不起来。
但我没有去睡。
我重新坐回书桌前,翻开了下午没来得及做的卷子。
昏黄的灯光下,我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
李盼男……盼男……
我偏要让你们看看,我这个“盼不来的男孩”,比任何男孩都要强。
每一次搓洗,都是在洗掉我身上的枷锁。
每一次解开难题,都是在为我的未来铺路。
我不会被打倒。
绝对不会。
第二章
高二三班的教室,在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沉闷空气里,写字声和窃窃私语交相呼应。
我面前摊开的习题册上,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扭曲成一团,如同我此刻烦躁的心绪。
教室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昏昏欲睡的宁静。
班主任王老师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张名单,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全班。
“同学们,安静一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细微的骚动瞬间平息。
“学校为了提高整体学习成绩,决定开展‘一对一’学习帮扶活动。成绩好的同学,要拿出点集体荣誉感,利用课余时间,帮助一下暂时落后的同学。”
王老师顿了顿,开始念手里的名单。
“张强,帮扶对象,刘伟兴。”
“……”
我低着头,假装在演算一道复杂的函数题,心里却盼着她能漏掉我的名字。
这种活动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是在榨取我本就不多的时间。
“李盼男。”
我的名字被念到,清晰地传进我耳朵里上。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帮扶对象,白杨。”
王老师念完,特意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鼓励和一种我熟悉名为“你最懂事”的信任。
我平静地抬起头,对她点了点头,表示接受。
心里没有半点波澜,这只是又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和每周要去食堂后厨帮工一样,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然而,班级里却炸开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嗡嗡声。
无数道目光看来,在我,和坐在教室中央的白杨之间来回扫射。
白杨则若无其事的假装看书。
她听到自己的名字,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一下,那抹轻蔑的神色,像一根微小的刺,扎进我的余光里。
我知道她为什么是这种反应。
她对我的敌意,从不是秘密。
这敌意的源头,是班里一个叫周子昂的男生。
他家境不错,性格是那种不识人间疾苦的阳光开朗。
或许是出于少年人最纯粹的善意,又或许是一种同情,他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在我桌上放一份早餐。
有时候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肉包,有时候是一杯温热的豆浆。
我拒绝过很多次,明确告诉他我不需要。
但他总是一笑置之,第二天依旧如此。
后来,我只好收下,再趁他不注意,把钱偷偷塞进他书包的夹层里。
可他总能发现,又在下一次,连同早餐一起把钱还给我。
这场无声的拉锯战,让我疲惫不堪。
而这一切,在白杨和她的朋友们眼中,是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白杨喜欢周子昂,是全班公开的秘密。
周子昂对我的“特殊照顾”,在她们看来,是我这种贫穷的女孩,在使用某种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博取同情和关注。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从教室中央投射过来的目光,夹杂着鄙夷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明白,在白杨眼里,我的自尊和周子昂廉价的善意一样,都是不值一提的笑话。
她认为我配不上任何形式的关心,尤其,是来自她心上人的关心。
放学铃声响起,我迅速收拾好书包,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刚走出教室,一个声音就在走廊上叫住了我。
“喂,李盼男。”
是白杨。
她双臂环胸,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高傲的姿态像一只正在打量猎物的猫。
她没有看我,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周末有空吧?来我家给我补物理。”
说完,不等我回答,她身边的朋友就夸张地笑了起来,帮腔道:“好学生,我们家杨杨就拜托你了哦。”
那语气里的“哦”字拖得很长,充满了戏谑。
白杨和她们嬉笑着,转身朝楼梯口走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从头到尾,我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在她们转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晚上正趴在桌子上写卷纸的我收到了白杨的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个地址,这个手机是我们班主任淘汰下来不用的旧手机他说有个手机方便联系我强行塞给我的。
周末,我按照白杨短信发来的地址,坐了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她家所在的小区。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极好的中高档小区。
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一丝不苟地盘查着进出的车辆。
我站在雕花的铁艺大门外,看着那些平稳驶入的轿车,和从车里走出来打扮体面的居民,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洗得发白的旧外套衣角。
手中提着的书包里,除了物理课本和习题集,还有我前一晚熬夜整理好的笔记。
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针对她学习弱点的知识点和易错题型。
这是我的习惯,无论对方态度如何,我都会尽我所能。
找到那栋楼,按下门铃,等待的几秒钟里,我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门开了,开门的是白杨。
她穿着一套粉色的珊瑚绒居家服,长发用一个发圈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皙的脖颈。
看到我,她脸上没有多少欢迎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侧身让开一条路。
“进来吧。”
我拘谨地走进玄关,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客用拖鞋,丢在我脚边。
那是一双很新的棉拖鞋,再看看我脚上这双穿了三年的运动鞋。
我低着头,一边换鞋,一边低声说了一句:“打扰了。”
她没回应,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
我跟在她身后,第一次仔细打量她家的内部。
三室一厅的格局,比我想象中还要宽敞明亮。
深色的实木地板擦得能映出人影,墙上贴着带有淡雅花纹的墙纸。
虽然装修风格看得出是十几年前的样式,但用的材料都极好,保养得也非常干净。
这种“过时的精致”,反而比那些时髦的现代装修更显底蕴,无声地诉说着这个家庭曾经的富裕和如今依旧优渥的生活。
我的目光,很快被客厅餐桌旁的一排高大的陈列柜吸引。
柜子是红木色的,巨大的柜子擦得一尘不染。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瓷器,有青花缠枝纹的瓶,有颜色素雅的陶碗,在天花板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泛着温润又疏离的光泽。
它们像是这个家的勋章,安静地陈列在那里,宣告着主人的品味和财力。
这一切,都让我感到一种无形沉甸甸的压力。
就在我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时,一间卧室的门开了,一个中年女人走了出来。
她应该就是白杨的母亲。
看起来大约四十岁的年纪,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穿着一条得体的连衣裙,身上有种温婉知性的书卷气。
她和我那个终日只会在土地里打转的母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你就是李盼男同学吧?辛苦你周末还跑一趟。我们家白杨的物理,就拜托你了。”
她的语气很柔和,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却也带着一种礼貌的距离感。
她简单问了我的名字和学习情况,随后便走进厨房。
很快,她端着一盘洗干净的水果走了出来,有切好的苹果,还有饱满的葡萄。
“你们先学习,水果放在这儿,渴了就自己吃。”她把果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对我俩说,“我回房间处理点工作,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转身进入主卧,并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那个为我们创造出的、封闭且无人干预的空间,正式形成了。
我和白杨在餐桌旁坐下。
我摊开熬夜整理的笔记,从最基础的牛顿第二定律开始讲起。
起初的气氛还算正常。
我讲,她听。
只是她总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转着一支自动铅笔,目光时而飘向窗外,时而落在那盘精致的水果上。
我讲完一个知识点,让她做一道对应的练习题。
她低头写了几分钟,忽然“啪”地一声,把笔扔在桌上,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
她不再看题,而是开始用一种审视的、不怀好意的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我。
学习的氛围被打破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桌上,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猎物,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意。
“喂,我听说……”她拖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挑衅。
“你给同学洗衣服赚钱?还免费赠送帮人家洗袜子?你家里不给你钱么?搞得跟旧社会的仆人一样,靠伺候人赚生活费。”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是我隐藏在体面校服下的伤疤,是我不愿被任何人窥见的窘迫。
如今,被她如此轻而易举、又如此残忍地当众揭开。
我选择了沉默。
我没有看她,强迫自己将目光聚焦在她面前的习题本上。
我拿起红笔,指着她刚刚写下的错误解法,用尽量平稳不带一丝颤抖的声音说:“这里,公式用错了。”
我天真地试图用学习来回避这场针对我的羞辱。
我的沉默,在白杨看来,是默认,是软弱可欺。
这让她更加得意。
她“切”了一声,身体向后靠回椅背,双臂抱在胸前,用一种恍然大悟的夸张语气,将攻击引向我最根本、最脆弱的痛处。
“哦——我懂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恶意满满的揣测。
“是不是你爸妈不要你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爸爸妈妈啊?所以才这么可怜?”
这句话,像一把烧得火红的尖刀,没捅入我内心最深、最痛的地方。
我可以忍受贫穷带来的一切嘲讽和白眼,但我无法忍受任何人对我家庭的恶意揣测,无法忍受对我父母的否定——即便,他们对我并不好。
青春期那点可悲又可笑的自尊心,像被泼了汽油的干柴,瞬间燃起熊熊怒火。
血液“轰”地一下冲上大脑。
“我有爸爸妈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们也没不要我!他们是要把钱攒下来给弟弟读书!”
这句苍白无力的辩解,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它不仅没有捍卫我的尊严,反而暴露了更多的事实,给了她一个更具杀伤力的攻击靶子。
果然,我的辩解正中白杨下怀。
她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毫不掩饰的笑容。
她夸张地撇了撇嘴,脸上满是“果然如此”的轻蔑和鄙夷,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
她用一种总结陈词般盖棺定论的语气说道:
“那不就是不要你了?钱都给你弟弟攒着,连你的吃饭钱都不给。这跟扔了你有什么区别?”
就是这句话,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股被委屈、羞辱、愤怒和不甘挤压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张挂着轻蔑笑容的脸,和一个疯狂叫嚣的念头:
让她闭嘴!
在白杨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身体被本能驱使着,伸出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推向了她。
“才不是呢!你别胡说!”
我大声嘶吼着,那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变形,完全不像是我的。
白杨当时并没有坐稳,她的椅子只有两条后腿着地,正得意一下一下地向后晃着,享受着语言攻击带来的快感。
我这毫无征兆的一推,恰好破坏了她那脆弱的平衡。
“啊——!”
白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连人带椅,毫无悬念地向后倒去。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的后背和后脑勺,重重地撞在了身后的那排红木陈列柜上。
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陈列柜都猛烈地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
“稀里哗啦——哐当!噼啪!”
一连串清脆刺耳、令人牙酸的破碎声,毫无预兆地响起。
柜子顶层那几个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的瓷瓶,因为剧烈的摇晃和惯性,从光滑的柜顶边缘滑落,在空中划出几道绝望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在坚硬的木地板上。
那声音,瞬间击碎了房间里安静的空气,也彻底击碎了我残存的理智和我那一片空白的未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僵在原地,还保持着双手前推的姿势,眼睛因为恐惧而睁到最大,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白杨摔倒在地,手肘似乎被一块飞溅的碎片划破,渗出了一点刺目的血丝。
她的周围,是满地青白相间的瓷器碎片。
那些曾经价值不菲的古玩,现在成了一地无法挽回闪着冰冷光芒的垃圾。
也成了我罪证的坟场。
“哐当!”
主卧的门被猛地推开,白杨的母亲一脸惊慌地冲了出来。
当她看到摔倒在地的女儿和满地狼藉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
“杨杨!”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急切。
她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碎片,扶起瘫坐在地的白杨,检查着她的身体。
“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不小心摔倒了啊?伤到哪里没有?”
白杨靠在母亲的怀里,起初只是低声抽噎。
当她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看到我那张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脸时,她的眼神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恶毒。
她抬起手,那根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我。
她的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充满了委屈和无助。
“妈……我不是不小心摔倒的……”
“……都是她!是她推的我!”
那根指向我的手指,将我推入了深渊。
也彻底,拉开了我长达两年地狱生活的序幕。
白杨母亲的目光,随着女儿的手指,缓缓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双原本温和知性的眼睛里,最初的震惊和怀疑,在几秒钟之内,迅速凝固成了愤怒和厌恶
她绕开了我,仿佛我是一团会弄脏她鞋子的空气,一个箭步冲到白杨身边。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没看我。
她一眼都没看我。
这个念头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我的脑海。
在她眼里,此刻只有她的女儿是唯一的受害者。
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处理的麻烦。
白杨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将白杨半抱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仔细检查着白杨的头部、背部,最后目光落在白杨自己捂住的手臂上。
当她看到那道渗着细密血丝的浅口子时,脸色瞬间又白了一分。
她眼神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一种迅速凝聚的愤怒,那愤怒的矛头,无声地指向了我。
我看着那道伤口。
它甚至不如我冬天手上裂开的口子深。
可是在她母亲的眼里,那仿佛是一道深可见骨的重创。
我忽然明白了,伤害的严重程度从来不取决于伤口本身,而取决于受伤的人是谁。
她没有立刻质问,而是起身快步走向客厅一角的储物柜,拿出家庭药箱,整个过程冷静得可怕。
白杨靠在母亲怀里,身体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抽噎。
她的眼神却越过母亲的肩膀,死死地盯住我,充满了报复的快意。
白杨的母亲用镊子夹着沾满碘伏的棉球,无比小心地擦拭着白杨的伤口。
“嘶……”白杨皱起了眉。
母亲立刻放柔了动作,口中轻声安慰:“忍着点,很快就好。”
在确认伤口只是皮外伤,不需要去医院后,她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将棉签丢进垃圾桶,盖好药箱。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站起身,第一次正眼看我。
那眼神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你俩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学习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她的语气很平淡,不像疑问,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通知。
她终于问了。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我想解释,想说出前因后果,想告诉她白杨是如何用恶毒的语言羞辱我的。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
白杨猛地抬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哭声也随之放大。
她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声音里充满了天大的委屈。
“我不过就是和她开了几句玩笑,哪想到她突然就推了我一把,我没坐稳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去,呜呜……妈!她就是故意的。”
谎话!
全是谎话!
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愤怒和委屈在胸中翻滚。
我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如此轻易地颠倒黑白。
我急于辩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无措地摆动着。
“才不是!是你说我父母不要我了!我才一冲动推了你一把!我也不知道你会摔倒,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因为恐慌而颤抖。
我说出了真相。
可是,我看到白杨母亲的脸,越来越冷漠。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我意识到,我的“真相”在她们听来,是多么的可笑和无力。
她们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推人,她们只在乎“我推了人”这个结果。
白杨的母亲听完我们两个人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她没有追问,没有评判,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让我遍体生寒。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成年人处理麻烦事时的疲惫。
“谁对谁错先不说,那也不能动手啊,多危险啊,这要是瓶子砸到了脑袋可怎么办啊!”
“你俩到沙发那边去,别扎到脚,我把这些碎片收拾一下。”
她的态度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不是法官,她是白杨的母亲。
她不需要公平,她只需要为她的女儿讨回一个结果。
我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和白杨一起站到沙发边。
白杨的母亲走进厨房,拿出崭新的扫帚和簸箕,开始沉默地打扫地上的碎片。
扫帚划过地板,碎片发出“沙啦……沙啦……”的刺耳声响。
那声音一下一下,刮在我的心上。
她的背影冷静而决绝。
在母亲无声的“保护”下,白杨彻底有恃无恐。
她擦干眼泪,从沙发边转过身,重新面对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报复的快感。
“李盼男!你知道你弄碎的那些东西多少钱么!”
“那些都是我爸爸留下来的古董!值好几万块呢!你说你要怎么赔吧!”
几万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
是我父母在田里刨好多年都攒不下的钱。
是我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巨款。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像黑色的潮水一样将我瞬间淹没。
我脱口而出:“把我卖了也不值几万块吧?”
这句话不是反问,是事实。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你能摔倒……”我慌乱地抓住最后一丝逻辑,“况且……况且那也不是我弄碎的,是你摔倒了碰到柜子才摔碎的!凭什么要我赔?”
白杨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残忍。
“你就是不想承认呗?行!那我就到你家找你爸妈要去!都是因为你推倒我才会这样!你还不承认!”
“我不仅要找你家里人,我还要找老师说,说你在我家打我!”
我看着不远处那个沉默扫地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凉。
我明白了。
白杨的每一句威胁,背后都有她母亲的默许。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任何胜算。
我推倒了她的女儿,弄伤了她的女儿,摔碎了她家的古董。
在她们看来,我罪该万死。
白杨的威胁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
我再也站不住,身体顺着沙发边缘滑坐下去,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哭声。
“才……才不是这样的……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你凭什么说我打你……你也有责任……是你先笑话我的……我一生气才推的你……”
我的话语已经不成调,更像是一种卑微的哀求。
白杨对我绝望的哭泣无动于衷,反而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
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猛地将自己受伤的手臂举到我的眼前,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
“没打我?我这胳膊上的伤是假的么?”
她收回手,又指向她母亲已经快要清扫干净,但仍能看出狼藉痕迹的那片地板。
“这满地的碎片是假的么?李盼男,你要是不赔钱,我就找你家里要去!”
她再次重复了那个最致命的威胁,将我和我的家庭,彻底钉死在了“赔偿”的十字架上。
我瘫坐在地上,泪眼模糊地看着她那张因为胜利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也就在这时,白杨的母亲正好将最后一捧碎片倒进簸箕。
她直起身子,转过来,用一种冰冷而陌生的目光看着我。
第四章
白杨的母亲已经将地上的碎片清扫干净。
她拿着簸箕站起来,整个过程里脸上一直是一只平静的情绪,但是这种平静的情绪在我看来还是带着那么一丝愤怒与不好说出口的责怪。阳台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形成一个冷漠而又疏离的轮廓。我能感觉到,她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内心一定是对我极其不满的,不满我弄伤了她的女儿,不满我打碎了她家的东西。
她转过身没有看我,目光落在脸上带着泪痕的白杨身上,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杨杨,算了吧。”
这句话像一点星火点燃了我所有的委屈。
算了吧?
什么叫算了吧?是她明辨是非,觉得白杨也有错?还是她觉得我这个麻烦,根本不值得再浪费时间?我心里升起一丝微弱倔强与愤慨。
白杨泪痕未干的脸上随即被巨大的震惊和愤怒取代。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猛地冲到母亲面前,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凭什么算了!”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被背叛的委屈,“都怪她!我就要她赔!妈!你是我妈还是她妈!你不向着我说话向着她干嘛!”
她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不是演戏,而是真实感到委屈与愤怒的泪水。
我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瞬间被她尖锐的哭喊打碎。我明白了,白杨妈妈的“算了”,不是为了公正,而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而我,就是这场闹剧中那个弄伤了她女儿打碎了她家东西的“麻烦”。
白杨的母亲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目光越过白杨落在我身上。那是一种带着一丝厌弃带着一丝无奈的烦躁感。
在她的注视下我无所遁形。我的紧张、我的贫穷、我的卑微,都被她一眼看穿。这种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让我羞辱。
她重新看向白杨声音放缓,带着劝慰的口吻:“杨杨,你这个同学家里看起来也不富裕,要不算了吧,好不好?”
她为了增加说服力,又补充道:“也没多少钱,而且你伤的不严重,就这样吧。”
“家里看起来也不富裕”、“也没多少钱”。
这两句话是两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她不是在为我开脱,她是在用我的贫穷,劝说她的女儿展现“宽宏大量”。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将我最后的自尊踩在脚下。
母亲的话不仅没有安抚白杨,反而火上浇油。在白杨听来,这是母亲为了一个外人无视自己受到的伤害和家里的损失。
白杨的哭声更大了,充满了天大的委屈:“妈!你别管了,这事没完!”
她甩开母亲的手,转身就往门口跑。
白杨的母亲脸色一沉,声音第一次变得真正严肃起来:“杨杨,别任性!”
“任性”这个词,彻底点燃了白杨。她觉得母亲完全不理解自己。
白杨哭着跑到玄关胡乱地蹬上鞋子,猛地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砰!”
大门被重重关上,震得我心脏一缩。
我彻底懵了。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巨大的恐慌和内疚包裹着我。我知道白杨跑出去所有的错都会算在我头上。
我看向白杨的母亲,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头疼和无奈。我鼓起勇气向她鞠了一躬。
“对不起阿姨,是我让白杨受伤了,打碎的这些东西我会想办法赔偿的。”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发干、发抖。
白杨的妈妈对我摆了摆手,语气里透着处理麻烦的疲惫:“真的不用了,没关系的。”
她的“没关系”听起来如此刺耳。这不是原谅,而是懒得与我计较,是成年人对一个无力偿还的穷孩子的轻视。这种轻视,反而激起了我骨子里最后的倔强。
我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坚定:“妈妈从小就教过我,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道歉赔偿。我先下楼去看看白杨,钱我会想办法一点点还的,可能会很慢,但是我一定会赔的。”
说完,不等她再说什么,我逃也似地跑到门口穿上鞋子拉开门追了出去。我必须在白杨决定去找我父母之前,先稳住白杨。
走出楼道,小区的路上没有几个人,只有几个推着孩子在晒太阳母亲和坐在凳子上聊家常的老人,阳光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微凉,我心急如焚地四处张望。
花坛边、长椅旁、健身器材区,都没有她的身影。我的心越揪越紧,最后在一个角落的秋千架上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白杨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没有晃动,只是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压抑地哭泣着。太阳的光穿过树荫从侧面打在她身上,显得孤独又可怜。
看到她哭泣的样子,我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到了一丝愧疚。但下一秒,对她向我父母告状的恐惧就淹没了一切。虽然我心里很紧张不知道接下来她会说什么难听话但是我依然坚定的走向她。
我走到她面前,脚步很轻。我的影子投射到她身上时,她才抬起头。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脸上挂着泪痕,看到是我她的眼神里立刻充满了怨恨。
“对不起,弄伤了你。”我先开口,放低姿态,“虽然你说的话很难听,但是我也不应该动手。打碎你家的东西我会赔偿的。”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年还不完我就还两年,两年还不完我就还三年,我不会赖账的。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哀求,“你不能去我家里和我爸爸妈妈要,要不然爸爸该不让我继续念书了,可是我还想继续念书啊。”
这是我唯一的底线,也是我最深的恐惧。我把这最柔软的软肋暴露给她,希望她能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
白杨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我的卑微恳求,在她看来只是一个笑话。
“赔?你拿什么赔?”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听班上的同学说过你家的事情,你现在连生活费都没有,你拿什么赔我家?”
我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血液冲上头顶,是羞耻,也是愤怒。她把我最不堪的秘密,如此轻飘飘地当着我的揭开,撕开我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我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说会赔就一定会赔!大不了我多帮同学洗几件衣服!”
白杨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午后里格外刺耳:“洗一件衣服才三块钱,刷一双鞋子也三块钱。你知道你打碎那些值多少钱?好几万块钱!你要洗多少件衣服才能攒够?”
“好几万”这个数字,是一座大山,再一次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向前一步逼近我,眼神里满是残忍的快意:“要不我还是和你爸妈要吧,你肯定赔不起。”
“找我爸妈”这把刀,再一次悬在了我的头顶。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享受着这种掌控我命运的快感。我怕得浑身发抖。
我急得连连后退,慌乱地摆着手。
“你别去找他们,我肯定能赔的起!”我语无伦次,开始抛出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大不了我以后一天就吃一顿饭,多帮同学洗几件衣服,一个月也能攒两三百。等我上了大学以后,我就能出去兼职打工赚钱了,我慢慢赔你。”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极限的方法,用我的温饱和健康去换取赔偿的可能,用虚无缥缈的未来去乞求她现在的宽恕。
白杨抱起双臂不屑地打断我:“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你考上大学走了,我上哪找你去?你不会是想拖着吧?”
她每一句话都击中我的要害,将我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戳破。我无力反驳。
绝望是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我再也站不住了,眼泪决堤而下。
我哭了出来,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大不了给你打欠条!”我哭着喊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样有分量的东西,“你不能去找我爸妈要钱,他们要是知道我闯祸了,肯定不会让我继续读书了……算……算我求你行了吧!”
我说出“求你”两个字的时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碎掉了。我放弃了所有的尊严,只为保住我读书的资格。
白杨一直死死地盯着我,看着我从挣扎到崩溃,看着我哭着求饶。我的绝望让她非常满意。
她的嘴角慢慢地,慢慢地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那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计谋得逞冰冷的笑意。
“我倒是有个办法,”她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引诱般语调,“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我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像溺水的人看到了岸边伸过来的一只手,哪怕那只手属于魔鬼。
“什么办法?”我急切地问,随即又警惕起来,“你不会让我去偷吧?偷我肯定不干,那是犯法的事情。”
白杨撇了撇嘴,嘲笑我的天真:“偷?偷你能偷到多少钱?”
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里充满了评估和轻蔑,最终说出了她的“办法:”你不是总帮班里同学洗衣服么,像个丫鬟似的。这样,你给我当丫鬟,一个月我算你五百块钱好了,怎么样?”
第五章
“丫鬟?!”
这两个字那么陌生又那么充满了羞辱与讽刺的意味,我身体猛地僵住,血液“轰”一下全冲上了头顶,脸颊烫得像被火烧过。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肉里,那点尖锐的疼痛是此刻我唯一能抓住的真实感,用来对抗那股从心底涌起的巨大屈辱。
我还想维持住自己最后那点可怜的尊严,可开口时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颤抖,暴露了我内心的恐惧。
“我才不是什么丫鬟!我……我靠自己劳动赚钱!我才不要给你当什么丫鬟呢!”
我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与其说是在反驳白杨不如说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丫鬟”这个词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我本就脆弱的自尊心。我来自农村见过母亲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父亲对弟弟的偏爱,奶奶的刻薄讥讽,我努力读书学习就是我希望能走出那个小山村能脱离他们能抬头挺胸地做人,而不是像旧社会里的人一样低人一等任人差遣。可现在,白杨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努力全都踩在了脚下,要把我硬生生推入那个我最恐惧的深渊。我努力地反驳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我。我害怕,我怕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读书机会,怕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面对那个重男轻女的家,面对弟弟得意的嘲笑和母亲失望的眼神,害怕这辈子就被彻底困在那个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村子里。这句声嘶力竭的反驳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被逼到绝境前,最后一次绝望的挣扎。
白杨听到我的拒绝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慢悠悠地从秋千旁走了过来。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我,运动鞋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她就像一只优雅而残忍的猫,正在戏弄一只已经被逼到墙角无路可逃的老鼠。
她在我面前站定抱起双臂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快感和毫不掩饰的嘲弄。
“哦?那行啊,”白杨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恶毒的威胁,“你不同意我就找你家里要去,反正我是不相信你能赔得起。要么你给我当丫鬟抵债,要么我就去你家里要钱,你自己选吧。”
她太清楚我的软肋在哪里了。
白杨看着我那张涨得通红满是屈辱和愤怒的脸,内心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这个平时在班上总是沉默寡言、衣服洗得发白、永远一副穷酸相,成绩却总能压自己一头的土包子,现在不也得在她面前低下那颗高傲的头颅?“丫鬟”这个词是她精心挑选的最能刺痛我的羞辱。她就是要让这个乡下来的女孩清清楚楚地知道,得罪她白杨,是要付出代价的。她享受这种将人逼入绝境掌控别人生杀大权的权力感。至于李盼男能不能赔得起那几万块钱白杨根本就不在乎她家不缺这点钱。她要的不是钱,是李盼男的“听话”和“服从”,是那种将别人死死踩在脚下,看对方挣扎却无能为力的优越感。
白杨的话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击打在我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上。那点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被砸得粉碎,绝望和无助如潮水般涌来,我急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滴落在干燥的土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地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试图拉开与白杨之间那令人窒息的距离,却发现自己身后就是冰冷的单杠,无路可退。
“你……你怎么能这样啊!”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哭腔和无法理解的绝望,“我不是都说了我会赔你钱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我试图诉诸最朴素的道德和公平,却悲哀地发现这些东西在白杨的傲慢和恶意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白杨的话彻底击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我曾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我态度诚恳地承诺,事情就总能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白杨却用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恳求,也不在乎我的承诺,她要的只是我的彻底屈服,是把我的人格和尊严一起碾碎。那种被逼到悬崖边进退维谷的无助感让我浑身发冷。我反复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其实,我更想问的是我自己,为什么我的命运要如此不公?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
面对我的哭泣和质问,白杨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反而嗤笑了一声,眼神里的轻蔑更浓了。她事不关己地耸了耸肩,那副理所当然的姿态,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伤人。
“我就是这样,怎么了?”她用一种扭曲的逻辑为自己的行为开脱,显得理直气壮,“是你把我推倒了才会出现这些事的,又不是我讹你钱。你弄坏了我家东西,不该赔偿么?反正我的条件就放在这儿,怎么选随你。要么你给我当丫鬟,要么我就去你家里找你爸妈要钱,没有第三条路。”
她把所有的责任都轻飘飘地推到了我男身上,不给我留下任何辩驳的机会。
白杨看着我那双被泪水浸泡充满绝望的眼睛,心里涌动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她知道她赢了,赢得彻彻底底。她不屑于和我争辩谁对谁错,因为她手里握着更强大的武器——我的贫穷和我对家庭的恐惧。她甚至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受害者,现在所做的一切“报复”,都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她就是要让我明明白白地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弱者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被强者无情地支配。
我沉默了。
我僵硬地站在白杨面前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焦点。我的世界里白杨那张充满恶意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母亲在田里劳作时那被汗水浸透的脸,是弟弟知道她闯了祸之后那幸灾乐祸得意的笑,是父亲和奶奶那句赔钱货,以及那条被彻底断绝通往未来的求学之路……这些画面走马灯般在我脑海里闪过,每一帧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我在白杨无声的威压下,经历着人生中最艰难、最屈辱的抉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已经飘离了身体。最终我缓慢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那声音细若蚊蚋,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好像耗尽了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那……我给你当丫鬟的事情……你不能在班级里说,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说出这句话,意味着我接受了这份屈辱。这是我在被彻底击溃后试图为自己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我想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丝微不足道的尊严和隐私。我心里清楚一旦这件事在学校里传开,我将彻底抬不起头,会被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和嘲笑淹没。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仿佛有两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激烈地撕扯着我的身体。一边是刻骨的屈辱和不甘,另一边是对读书的强烈渴望和对父母震怒的无边恐惧。我知道一旦白杨真的跑到我家里去闹,以我爸的脾气,他们绝对会让我退学,然后把我的人生彻底按他们规划好的路走。到那一刻,我所有的梦想我为之奋斗的一切就都完了。
在“未来”和“尊严”之间,我被迫做出了选择。那一刻,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骄傲都变得那么脆弱,那么不值一提。我就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哪怕知道眼前漂来的是一条毒蛇,为了活下去也只能死死地抓住不放。我开口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被硬生生挤出来的。我试图给自己留一点点可怜的体面,哪怕只是一点点,可我心里明白,这或许只是徒劳。
听到我的“条件”,白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阵刺耳的嘲笑声从她嘴里爆发出来。
“扑哧——”
她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抱起双臂身体前倾,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戏谑眼神打量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条件?”
“你还讨价还价?”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见过电视剧里那些丫鬟,哪个敢和小姐讲条件的?你没资格提条件!行不行你给一句痛快话!你要是不答应,明天放学我就去你家,反正隔壁班有你们一个村子的,我也不怕找不到你家。”
白杨完全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她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再次碾压了我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幻想。她再一次祭出那个致命的威胁步步为营,就是要将我逼入彻底的绝望。
白杨看着我那副卑微求饶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她就是要看她这副被逼到墙角,想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可怜样子。我提出的“条件”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摧毁我的自尊,让我认清楚自己现在的地位。她故意提起“隔壁班有你们一个村子的”,就是在赤裸裸地提醒我,你的老底我一清二楚,你没有任何秘密,更没有任何退路。她沉醉于这种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可以随意决定我命运的神。
我的嘴唇无声地嗫嚅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死死地盯着白杨那张趾高气扬的脸,脑海中却在飞速地旋转。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挨打了,必须抓住最后一点机会,哪怕只是毫无希望的垂死挣扎。
沉默,漫长的沉默。
在白杨不耐烦的注视下,我的眼神中,那片死寂的灰烬里,竟然重新燃起了一丝火苗。那是被逼到极致后,反而爆发出的反抗。
我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白杨,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
“七百。”
这个数字不是请求,更像是一份通知。
白杨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眯起眼,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土包子。“你说什么?”
“我说,一个月,七百。”我重复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的自尊,我的尊严,我的希望,在白杨面前被碾得粉碎。我恨她,恨她的嚣张跋扈,恨她的冷酷无情。但那一刻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的贫穷,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我不能就这么让她轻易得逞,就算是做所谓的“丫鬟”,我也要为自己争取一点点价值,一点点喘息的机会。700块,这是我能想到数字。这不是讨价还价,这是绝望中为自己发起的最后一次反抗,是为我自己保留的最后一份,也是唯一一份尊严。
“什么?”
白杨先是愣住,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从嘴里蹦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数字。她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她爆发出比刚才更加肆无忌惮夸张的嘲笑。
“扑哧——哈哈哈哈!你……你不是吧?700?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完全不把我这最后的挣扎放在眼里。她笑够了才勉强止住笑意,但眼中的精光却一闪而过。她向前一步伸出手指,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她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我算你1000。”
白杨被我这句“700”彻底逗乐了。这个穷酸的土包子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妄想在自己面前讲价钱?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笑得几乎岔气,只觉得我那点可悲的挣扎是那么的好笑。然而,当她挑起我的下巴看到我眼中那不屈的倔强时,她心头忽然一动。700是我的底线是我尊严的标价,那么,1000呢?反正自己家里又不缺这几百块钱但把数字提高更能体现出自己的“慷慨大度”,也更能反衬出我的“渺小可怜”,更能让我时时刻刻感受到被施舍的滋味。她享受着这种俯视和玩弄的权力,仿佛自己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在赏赐一个卑微的奴隶。
下巴被白杨挑起,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再次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的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死死地捏紧衣角指节捏得发白,眼神中充满了不甘、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声说道:
“好,那说好了1000。每个月算我还你1000,我会多接一些洗衣服的活,每个月还能再多赔你点。”
我的声音低沉,却透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决心和自我牺牲的悲壮。我试图通过“多接活”来向白杨表现自己的诚意和偿还能力同时这也是在给我自己找一个心理上的安慰,一个能让她忍受接下来一切屈辱的理由。
1000块,对我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不仅要忍受白杨随时的呼来喝去,还要像牛一样拼命地打工赚钱。我的温饱甚至是我宝贵的睡眠时间,都将变得不值一提,然而我别无选择。白杨给出的条件,就像一张无形巨大的网,将我牢牢地困在其中动弹不得。我捏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我努力地压下胸腔中翻涌的怒火和绝望,强迫自己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我甚至主动想到了“多接活”,这不仅仅是为了还钱,更是为了向她也向我自己证明,即使我身处泥泞,即使我被踩在脚下,我依然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站起来。这是一种悲壮的妥协,也是一场漫长自我压榨的开始。
听到我的话,白杨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但她的眼神却再一次狠狠刺穿了我摇摇欲坠的自尊。那是一种混合着轻蔑、不屑和彻底胜利的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说:“你以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吗?”
白杨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已经没有必要了。一切,都已尽在掌控。我的彻底妥协让她获得了酣畅淋漓的胜利。她已经不需要任何言语上的嘲讽,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不屑的动作,就足以让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她享受这种不动声色的碾压,享受着我眼中那份压抑着的绝望与不甘。从现在起我就是她的“丫鬟”,她的玩物。白杨的内心深处,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会有怎样精彩的“好戏”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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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进白杨家的客厅,我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压迫感。明亮宽敞的房间,高档的真皮沙发,精致的水晶吊灯,一尘不染的地板……这里的一切,都和我那个拥挤、昏暗的家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这些无声的陈设都在彰明着白杨家优渥的家境,加剧着我内心的自卑和局促。
我跟着白杨走进家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旧球鞋弄脏了光可鉴人的地板。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入口,不敢再往里走一步,眼神慌乱地四处瞟着,却始终不敢与客厅里那个中年女人的视线对上。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微微蜷缩着像一只误入人类领地的小兽。
“杨杨,你没和同学又吵架吧?”
白杨的母亲一看到女儿回家,脸上原本担忧的神情立刻缓和了许多。她快步从沙发上站起来迎向白杨,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检查着,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母爱和溺爱。当她的目光落到局促不安的我身上时,那份关切迅速褪去,转而变成了一种带着审视和疲惫的打量。
白杨的母亲显然是想息事宁人避免事态扩大,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对女儿的偏袒和对我的轻视,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杨杨,这件事情你就听妈妈的吧好么?算了吧,别要你同学赔偿了,你没事就好,东西不值什么钱。”
白杨母亲的话听起来像是体贴和宽慰,但对我来说却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羞辱。那句“东西不值什么钱”和“别要你同学赔偿了”,看似大度实则高高在上像是一种施舍。这无声地暗示着她知道李盼男赔不起,也默认了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这份所谓的“宽容”,像一把钝刀,不自觉地再次戳中了我最痛却又无法开口辩驳地方。
白杨母亲的眼神就像一把无形的秤,在精确地衡量着我和白杨之间的价值。在她的眼里白杨的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至于那些被打碎的物品在她口中也只是“不值什么钱”的“小事”。她的那句“算了吧”,并非是出于对我处境的真正理解和同情,而更多的是出于对麻烦的逃避,以及对一个“穷孩子”居高临下的“怜悯”。我感到一阵的悲凉,原来我的尊严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眼里,连那些“不值什么钱”的物品都不如。
“没有吵架。”白杨面对母亲的关心,表现出明显的不耐烦和抵触。她闷闷地回答了一句,眼神有些躲闪。她当然不想让母亲知道她和我之间那个“丫鬟”的交易,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身体微微后仰,试图避开母亲探究的目光。
“哎呀!妈!你就别管了,我和李盼男已经协商好了,剩下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好不好?”她的语气里带上了惯有的撒娇和不耐烦,想用这种方式迅速打断母亲的追问。
白杨才不会傻到让母亲知道她私下里让我“当丫鬟”抵债的事情那太掉价了也太小孩子气了。在她看来,这是她和我之间的秘密,更是她可以随意支配我独属于她自己的把柄。她要一个人好好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的权力,不想让母亲插手,更不想让母亲那套“大事化小”的“好心”,来破坏她精心设计的游戏。
白杨母亲询问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转向了门口的我。
我的嘴唇嗫嚅着内心在激烈地挣扎。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把刚才在秋千架旁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想向这个看起来还算讲道理的成年人寻求一丝丝的公平和帮助。
然而,当我迎上白杨投过来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眼神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我心里刚刚燃起的那点火苗。我再看看白杨母亲那副明显惯着女儿的姿态,瞬间就明白了就算自己说出来也无济于事。白杨的母亲只会无条件地护着她的宝贝女儿,而自己没有证据只是一个外人,一个给她们家带来麻烦的“穷学生”。到时候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让白杨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报复自己。
我不能冒险,绝对不能让白杨有任何借口去她家闹。
想到这里,我只能把所有的话所有的委屈和屈辱,再次死死地咽回了肚子里。
白杨看到我犹豫的样子立刻警觉起来,她迅速地打断了母亲和我之间那短暂的对视,随口编了一个借口。
“哎呀,李盼男你先回家吧,明天你再来给我补课。”
她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支使和不容置疑,但“补课”这两个字,却让她的话听起来合情合理,也巧妙地掩盖了背后那肮脏的交易。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得意的警告。
白杨看着我那副差点说漏嘴的怂样,心里暗骂了一声“蠢货”。她怎么可能让我在母亲面前揭穿她的“计划”?“补课”这个借口简直完美,既能名正言顺地让我明天再过来,又能让母亲放下心来不再追问。她就是要用这种方式,让我清清楚楚地明白从现在开始,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包括她什么时候该走,什么时候该来都得听她的。
白杨的母亲见女儿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再深究下去,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看向门口的我语气中带着一丝敷衍的“宽慰”,实际上是想尽快结束这场让她感到有些疲惫的闹剧。
“那盼男同学就先回去吧,麻烦你了。杨杨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阿姨不会让你赔偿的。”
她的话语里透着一种有钱人的“大度”,却再一次用“不会让你赔偿”这句话,强调了我的“不富裕”以及她对女儿白杨的无限偏袒。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宽慰而是一种更残忍的施舍。
白杨母亲的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我心里仅存的那一点点倔强。她的那句“不会让你赔偿”,在我听来比直接辱骂我还要难受。那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和怜悯,是对我人格尊严的再一次公开践踏。我低下头轻声地道了歉狼狈地转身告辞。我知道我的道歉不是因为我真的错了,而是因为我的弱小我的贫穷。我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白杨家,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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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的公交车站,人来人往。城市的喧嚣和霓虹的闪烁,与我内心的沉重和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昏黄的路灯将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独。
我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其实我什么也没看,我的视线里只有玻璃上那个模糊的狼狈不堪的女孩倒影。我的双手紧紧地交握着放在膝盖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冰凉。
我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地回放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一切。白杨那张嚣张跋扈的嘴脸,白杨母亲那带着怜悯和施舍的眼神,以及自己那被撕碎了、扔在地上任人践踏的尊严……
公交车缓缓地行驶着,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繁华璀璨,却有一丝一毫的光亮都照不进我内心的黑暗。
我成了白杨的“丫鬟”。
这个词,像一个被烧红的烙印,被狠狠地刻在了我的心上,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的每一寸神经,提醒着我今天所受的屈辱。
我的未来,在眼前展开的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迷茫,一片化不开的愁苦。这趟回家的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我的心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无力和恐惧紧紧地包裹着。
我不知道未来等待我的到底是什么,但我唯一清楚的是,从今天起,我的世界被彻底地改变了。
第六章
晚上九点,老旧居民楼里安静得能听见远处汽车的鸣笛声。
我伏在几只纸箱拼成的桌上,正对着一张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道大题。昏黄的台灯光晕只够照亮桌前这一小片地方,周围是摞在一起的书本和卷子,我在核对着每一步的解题步骤,脑海里想着做完这一道就去洗衣服。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氛围,被突如其来的铃声吓的我肩膀一抖,笔尖在卷子上拖出一条长长的黑色划痕。
屏幕上跳动着“白杨”两个字,我的神情马上紧张了起来,不知道这个时间她给我打来电话到底有什么事情,我连呼吸都停了半拍。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字,犹豫了几秒才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接起电话。
“喂?”
“喂,李盼男,明天上午九点,来我家给我补课,听见没?”电话那头传来白杨的声音,带着高傲的不耐烦和命令口吻,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我下意识挺直的背脊,在她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又垮了下去。另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我用近乎卑微的语气,唯唯诺诺地回答:“……好,好的,我知道了。”
“别迟到。”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在凳子上愣了很久。窗外传来邻居家夫妻的争吵和孩子的哭闹,这些熟悉的声音此刻却像在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得有些模糊。我闭上眼,白天在白杨家发生的一幕幕在脑海里飞速闪过,那句“丫鬟”像一个耻辱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我用力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屈辱的画面甩出去,然后重新拿起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卷子上。
写完所有卷子已经过了十点。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分类整理好放进书包。然后,我起身走向墙角那个巨大的塑料盆,里面堆满了衣服——班上几个家境不错的同学付钱让我洗的,一件三块钱。我端着沉重的盆子,走到屋里那个昏暗潮湿的卫生间,在冰冷的水流下开始搓洗。自来水顺着水龙头流下浇在我的手指上冻得我手指发麻,但我仿佛感觉不到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搓、洗、拧干的动作。
将所有衣服晾好,已经接近午夜。我终于躺在了那张硬邦邦的板床上,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清醒。
天花板上渗水的痕迹在黑暗中像一张扭曲的脸。
我答应白杨的要求,到底是对是错?
尊严和未来,我选了未来,可没有尊严的未来,真的能抬头挺胸地走下去吗?
随即,一个更响亮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我有的选吗?我根本没有选择。如果白杨真的去了我家,爸会毫不犹豫地让我退学,或许还会狠狠打我一顿,骂我“赔钱货又在外面惹事”。然后,我就要回到那个村子,接受被安排好的人生,嫁给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生一个儿子,然后像我妈一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
想到这里,一阵巨大的悲凉和讽刺感涌上心头。我拼了命地读书,就是为了逃离这种命运,结果,为了能继续读书,我却要主动跳进另一个名为“丫鬟”的深渊。我的家庭,本该是我的港湾,却成了将我推向绝境的最后一击。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从厨房的锅里拿出昨晚剩下的馒头,已经冰冷僵硬。我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翻看昨天做的卷子,试图用知识来麻痹内心的恐惧。一直到八点多,我才背上沉重的书包出门,走向公交车站。
站在白杨家那扇豪华的防盗门前,我感觉自己像个即将接受未知命运的人手心里全是冷汗。我抬起手又放下反复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
开门的是白杨,她穿着一身粉色的棉质睡衣,长发随意披散,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她没立刻让我进去,而是斜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用一种玩味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我。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挑剔,让我感觉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校服和旧球鞋是那么的碍眼。
打量完,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才侧开身子,用下巴朝里点了点。
客厅里空无一人,白杨的妈妈似乎不在家。我拘谨地换上门口的客用拖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她的卧室。
白杨的卧室和我的房间简直是两个世界。满屋子都是粉色和白色,巨大的公主床上堆满可爱的玩偶,墙边是摆护肤品的白色梳妆台,还有一整面墙的衣柜。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香薰味。这一切的精致和美好,都像针一样刺痛我的眼睛,让我的自卑无处遁形。
我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她书桌的角落,拿出卷子和课本铺开,试图用“补课”这个名义来掩饰内心的窘迫。而白杨则根本没看书桌一眼,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手机开始玩。
我站在书桌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过了一会儿,白杨才像是玩腻了,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抬起头看我,眼睛里全是戏谑的笑意,慢悠悠地开口:“昨天你答应了什么,没忘记吧?”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羞耻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脸颊烫得厉害。我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但最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说到做到,不就是当你的丫鬟么!”
听到“丫鬟”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白杨笑得更开心了,她甚至拍了拍手。“哦~?你记着就好。”她笑嘻嘻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肩膀:“那么,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要喊我‘小姐’。还有”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有些锐利,“明天开始,你不许和周子昂说话,也不许要他的东西,记住了?”
我愣住了。周子昂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人很温和,偶尔会借笔记给我,知道我没吃早饭会经常带饭给我。我知道白杨喜欢他,但是周子昂好像对白杨没什么感觉,但是白杨看到周子昂经常给我带饭肯定心理十分不舒服,我想说又不是我让他给我带的,但看着白杨那表情,我知道任何反问都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最后,我只能低下头,闷闷地回答:“……记住了。”
白杨似乎对我的顺从很满意,坐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我压下心头的屈辱,开始给她讲题。
讲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在我完全投入到解题思路中时,白杨突然打断我。
“哎,别讲了,我渴了。我想吃苹果,你去厨房给我洗个苹果。”她靠在椅背上,语气懒洋洋的,像在吩咐一个真正的佣人。
我讲题的思路被打断,加上之前积压的怒火,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这不是你家么?为什么要我给你洗苹果?”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白杨立刻变了脸色,她抱着手臂,冷笑道:“我现在是‘小姐’!你让‘小姐’自己去洗?李盼男,你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么?”
我被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最终,我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卧室。
我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红苹果拿回卧室,递给她。她连手都懒得伸,只是用眼角瞥了一眼,轻飘飘地说:“皮,皮没削。”
我拿着苹果的手僵在半空,一股怒火直冲头顶。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最终,还是拿着苹果,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厨房。我找到水果刀,削皮的时候,手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几乎要将苹果捏碎。
我把削得干干净净的苹果再次递到她面前。她这次拿了起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撇了撇嘴,用一种极其嫌弃的语气说:“这么大一个我怎么吃?不知道切好了?”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气得浑身发抖。但我还是第三次回到了厨房,找到一个干净的盘子和刀,把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仔细地摆在盘子里。
我端着装好苹果块的盘子,像个仆人一样,再次走到她面前。
她看着我端着盘子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猫捉老鼠般得意的笑容,然后笑嘻嘻地说:“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我猛地把盘子“砰”一声放在书桌上,苹果块都震掉了几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还是用尽全力吼道:“反正我给你切好了,你不吃拉倒!”
“丫鬟有这么和小姐说话的?!”白杨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猛地站起来,眼睛瞪得滚圆。
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我答应当你丫鬟,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吧?一次次的折腾我!你就是故意的!”
白杨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抱着肩膀笑得更加得意和残忍:“对!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我就是耍你呢!怎么了?你不服气啊?”
听到她毫不掩饰的承认,我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瞪着她。
我的表情彻底激怒了白杨,她也来了脾气:“哎呀!你不服气啊?那行啊,我不要你给我当丫鬟了!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你爸妈要钱去!”说完,她作势就要走出房间。
“去你家”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恐惧压倒了愤怒和自尊。我吓得脸色惨白,想也不想地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声音颤抖地哀求道:“不……不要……我……我错了……白杨……你别去……”
白杨厌恶地一把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一下。她冷冷地看着我,逼问道:“你叫我什么?”
我的嘴唇无声地嗫嚅了几下,最后的尊严在她的逼视下土崩瓦解。我低下头,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小……小姐……我错了。”
听到这个称呼,白杨才满意地停下脚步。她转过身,重新走到我面前,像欣赏什么物件一般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说:“那行,你知道错了就行。那你自己说,怎么罚你吧?你刚才,可是瞪我了。”
第七章
白杨的卧室里。
她就那么靠在书桌旁,双臂环在胸前,眼神饶有兴趣的盯着我。那双眼睛带着一丝玩味的冷笑,仿佛在欣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动弹不得的猎物。她整个人是放松的,但那种松弛里透出的居高临下,却化作沉重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眼眶一热,视线开始模糊。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指尖用力抠着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抵御心底涌上的巨大恐惧和屈辱。我只能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身体的肌肉因为畏缩而绷在一起。
“我……我不是都道歉了么?”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颤抖,细小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怜。
“道歉?”白杨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浓浓的倨傲,每一个字都带着嘲讽的意味,“道歉就有用啊?这才刚开始给我当丫鬟就敢瞪我,以后你是不是还能打我!不行,必须罚!”她语调上扬,那种主人对待奴仆的命令感透露着极致的嚣张和刻薄。
“罚”这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我心湖,激起一阵剧烈的恐慌。我低着头身体更加僵硬,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嫩肉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因为恐惧而剧烈起伏。未知的惩罚,像一片心头的阴霾,我不知道白杨口中的惩罚到底是什么。
白杨的目光在我身上来回巡视,那眼神里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感。她甚至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下巴,脸上的笑容越发诡异,似乎在为什么有趣的想法而愉悦。
我终于承受不住这种无声的折磨,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那你想怎么罚?”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和祈求。
“怎么罚好呢……”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冷又饱含恶意,“这样吧,你让我掐你一下,不许躲。”
听到这话我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瞬间血色尽失。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掐一下”这三个字在嗡嗡作响。眼睛里充满了挣扎和犹豫,但在白杨那逼视的目光下,所有的反抗念头都像被浇了冷水的火苗,迅速熄灭了。
我极其缓慢地伸出了自己的右胳膊,掌心向上手腕控制不住地颤抖,眼神游移不定始终不敢与她对视。
“那……那你掐吧……”我听到自己认命般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凉,仿佛已经放弃了所有抵抗。
白杨看着我伸出的胳膊,眼神里闪过浓重的不屑和轻蔑。
“谁说要掐胳膊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嘲弄,带着一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我抬起头,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瞪得滚圆,瞳孔瞬间紧缩。身体本能地向后缩了缩,想要远离她。
“那……那你要掐哪?”我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质问。
白杨没有回答。
她看到我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越发邪恶。她身子前倾坏笑着凑到我面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让我几乎停止了呼吸。然后她猛地伸出右手。
那只手落在了我大腿内侧的软肉上。
然后,狠狠一拧。
“啊!”
一声无法抑制的痛呼从我喉咙里发出。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我身体猛地弓起。脸因为疼痛瞬间扭曲变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死死抓住了校服的衣摆,指节泛白。
我的喊叫似乎惹恼了她。白杨的眼神一冷,充满了警告和威胁,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嘴闭上!你再喊我更使劲掐。”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这句话比掐拧的疼痛更让我恐惧。我立刻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唇瓣被牙齿咬得发白,很快,一丝血腥味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眼泪一滴一滴地从眼睛里滑落,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再砸落在深蓝色的校服上,洇开一团团深色的水渍。我的身体依旧在剧烈颤抖,却只能被动地承受着白杨的蹂躏。
白杨看着我被她掐得痛苦流泪却不敢出声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和满足。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傲慢,就那么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我的狼狈,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剧。她的手指在我大腿内侧反复用力地拧着,那十几秒钟被拉得无比漫长,长到让我觉得时间都凝固了。
终于,她似乎厌倦了这场单方面的折磨。
她的手缓缓松开。
当那手指离开的瞬间,我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痛感却更加清晰地传来,那片肌肤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般。我抬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擦着眼泪和鼻涕,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白杨松开手后,依旧带着那上位者者的姿态轻蔑地看着我。她眉毛一挑眼神里全是警告和得意。
“知道惹我下场了吧!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瞪我。”她嘲讽的声音像是对奴仆的警告。
“不敢了。”我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充满了委屈和恐惧。
我的回答显然没有让她完全满意。她的眼神再次变得狠厉,忽然作势又要伸出手来。
白杨这个动作瞬间让我吓得魂飞魄散。我身体本能地向后猛缩,双手下意识地护住大腿,眼神里只剩下惊恐和哀求。
“称呼呢?是不是没掐够你?”她的声音带着不悦和威胁,提醒着我那卑微的“身份”。
“下次不敢了,小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满是讨好和顺从。
听到这个称呼,白杨脸上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收回那只作势要掐我的手,重新坐回到书桌前的凳子上,身体放松地靠着椅背,仿佛刚才那场惩罚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
“继续讲吧。”她的语气轻松随意。
我用袖子胡乱擦干脸上的泪,努力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眼睛因为哭泣而红肿酸涩,但我强忍着内心巨大的屈辱和悲痛,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数学卷子上。
“这道题……我们可以先设……”我的声音沙哑又低落,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她讲解起来。
白杨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时而玩弄自己的头发,时而用笔在草稿纸上随意涂画,偶尔抬眼看我一眼,眼神里也只有无聊和不耐烦。她时不时打断我的讲解,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者干脆就是发呆走神。
我像个正在辅导小朋友的老师,一直讲到整篇数学卷子全部完成,嗓子已经干得冒烟,精神也因为高度紧绷而疲惫不堪。
当我讲完最后一个字时,白杨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身体舒展开来,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她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卧室门的方向。
“我有两双袜子没洗,在卫生间,你去给我洗了。”她的语气平淡而自然,仿佛在吩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一股强烈的不情愿和反抗从心底涌起。我的眉毛微微皱起,嘴唇紧紧抿着。
白杨立刻察觉到我的迟疑,眼神瞬间变得冷了下来充满了警告的意味。她抱着手臂,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怎么?不愿意?”她的声音低沉而阴冷,“是不是还想被罚?”
“别!”我吓得脸色苍白,身体猛地一颤,立刻条件反射地连连摇头,双手也跟着摆动,仿佛要将所有不情愿都甩掉,“我现在就去洗,你别掐我了小姐,太疼了。”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恐惧和乞求。
白杨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示意我可以滚了。
得到“许可”,我立刻转身,像逃跑一样冲出了卧室。
卫生间里,我在脏衣篓中找到了她说的袜子。是两双棉袜,还有一双肉色的短丝袜。我把它们从脏衣篓里拿出来,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击着我的手指,我倒出洗衣液,开始用手搓洗。搓揉、漂洗、拧干,每一步都一丝不苟。我努力放空大脑,不去想袜子的主人,不去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专注于手上的任务。洗完后,我将三双袜子整齐地晾在了卫生间的晾衣架上。
重新回到白杨的卧室,我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站在她面前。
“袜子都洗好了小姐,还有一双丝袜我也洗了。”我的声音平淡,像是在汇报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白杨听到我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她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声里全是戏谑和玩味。她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打量,带着探究和满意。
“哎呦~这小丫鬟真自觉,还知道把我妈妈的袜子也一起给洗干净了。行,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喏。”她伸手指了指书桌上那盘我之前切好的苹果,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反胃和厌恶感涌上心头。我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
“我不吃了,我要回去学习了。”我急切地拒绝。
白杨的眉毛猛地一挑,眼神再次变得锐利,语气不悦:“怎么?小姐赏的你说不吃?嗯~?”那最后一个上扬的鼻音,再次充满了威胁。
恐惧再一次战胜了尊严。我被她的眼神吓得脸色煞白,身体一颤,立刻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一块苹果,看也没看就塞进嘴里。我努力地咀嚼着,只觉得嘴里的苹果没有任何味道,像在嚼蜡难以下咽。
白杨看着我被吓得顺从吃苹果的样子,终于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哈哈大笑,那笑声充满了恶毒的快感。她就那么笑着,一直等到我把盘子里所有的苹果都吃完,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示意我可以滚了。
我终于回到了自己那间昏暗潮湿的老破小。
身体疲惫不堪,精神更是被彻底摧毁。我脱下裤子,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在昏暗的灯光下,那片被白杨掐过的肌肤已经青紫一片,边缘泛着红,看起来触目惊心。我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立刻传来,让我身体猛地一颤。
再也忍不住了。
所有压抑的委屈、痛苦、羞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低下头,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滑落,无声地砸在地板上,汇聚成一小片湿润的印记。我的身体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这才第一天……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次……”我低声自语,声音破碎在空气里。
大腿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这不是一场噩梦,这是真实发生的一切。那些眼泪,那些不甘,那些屈辱,都将成为我心底最深的烙印。
我想起妈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样子,想起爸爸重男轻女的眼神。我不能回去,我绝不能回去。
所以,即使是屈辱,我也要忍耐。
第八章
周一的午休铃声,像是给嘈杂的教室按下了播放键。喧闹声浪潮般涌来,混合着饭菜的香气和少年人的笑语。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从抽屉里拿出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打开,是一个已经彻底凉掉的杂粮烧饼。它很硬但这是我今天的午饭也许也包括晚饭。
我小口地啃着,每一口都需要就着水壶里的凉水才能勉强咽下。面饼的粗糙颗粒磨着我的舌头和上颚,但饥饿感让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我垂着眼,看着桌面上的裂纹,试图将自己缩成一个不被注意的透明人。
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前桌的女生在分享她妈妈新做的紫菜包饭,后桌的男生在高声讨论着昨晚的球赛。那些鲜活明亮的世界,离我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忽然,门口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我甚至不需要抬头就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整个教室的声浪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吸走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我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白杨。
她没有进来就站在教室门口,视线直直地落在我身上。她的表情很平静但那平静里有一种上位者的命令感。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神朝我示意了一下随即转身走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我心里猛地一紧。
我立刻将剩下的大半个烧饼用塑料袋重新包好胡乱塞进抽屉深处我不敢让她等。我的动作有些慌乱,碰倒了桌上的水壶,发出一声闷响。周围有同学看过来,我没有理会,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空荡荡的。她走在前面,白色的校服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她的步伐不紧不慢,我跟在她身后,像一个被绳索牵引的狗,始终与她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我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
我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是昨天帮她洗的袜子没有洗干净?还是早上帮她打水的时候,没有打满?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检索着自己可能犯下的每一个错误。
我们一路无言穿过教学楼,走向操场。
午休时间的操场很空旷,午后阳光将塑胶跑道晒得有些发软。远处有零星几个打球的男生,他们的呼喊声被风吹得模糊不清,根本注意不到我们这边。白杨没有停步,一直带着我走到了操场最偏僻的角落。
这里有一排单杠,旁边就是学校斑驳的围墙。墙上爬满了藤蔓,投下一片阴凉。这是一个视觉的死角,一个没有人打扰的角落。
她终于停下了。
她转过身双臂环在胸前,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当她完全转过来站在阴影里时,我看到了她的脸。
教室门口那个平静的“白杨”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小姐”。她的眼神有些冰冷,充满了厌恶。
我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中的不满,但是我不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我的双手无措地绞着校服的衣角。
“周子昂早晨是不是又给你送吃的了?”
她的声音不大,被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带着一股恶狠狠的劲儿。
不是疑问,是质问。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来是这件事。
“他……他给了我几个包子……”我小声地回答,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着抖。我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轻微声响。
我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说了不要的,他……他硬塞给我,说我要是不要就让我扔了……”我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早晨的情景。周子昂灿烂的笑脸,和手里热腾腾的包子。那一点点的温暖,此刻却成了引火烧身的罪证。
“妈妈从小教我,不能浪费粮食……”我搬出了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那个刻在我骨子里的家教。我说得越多,声音就越小,头也埋得越低,几乎要缩进自己的身体里。因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站在我对面的那团怒火,正在因为我的解释而越烧越旺。
她听完了然后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那笑声很短,很轻,却像一记耳光,抽在我的脸上。
她向前逼近了一步。我能闻到她身上带着淡淡花香的洗衣液味道。那味道和我帮她洗衣服时闻到的一模一样,可此刻,它却让我感到害怕。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只能看到她洁白的鞋尖,和一小片被阴影笼罩的水泥地。
“下次他再给你送,你就当着他的面,扔进垃圾桶!”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
扔进垃圾桶……
那不仅仅是几个包子,不仅仅是粮食,那是周子昂的善意,是这个灰暗世界里,偶尔投射到我身上的一缕微光。而她,要我亲手把这缕光掐灭,再狠狠地踩进泥里。
我的嘴唇翕动着,我想说“这样不好”,我想说“太浪费了”,我想说“我做不到”。可是,当我鼓起勇气,微微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轻蔑和警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虫子。她仿佛在说:你没有资格接受别人的好,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尊严,都是我的。
我所有的勇气瞬间土崩瓦解。
最终,我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的气音。
“……嗯。”
听到我顺从的回答,她似乎满意了。她看着我这副懦弱的样子,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她的背影决绝而潇洒,仿佛刚才那场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对峙,对她而言,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我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教学楼的拐角。操场上的风吹过,带着几分暖意,可我却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我慢慢抬起头,看着远处那几个依旧在奔跑跳跃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恐惧,还有一丝无法言说的,对周子昂的愧疚。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明天的笑脸。
我更害怕白杨所谓的“下次”。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周一操场上的那一幕,仿佛只是我做的一场噩梦。白杨没有再提周子昂,也没有再对我进行那种充满攻击性的“惩罚”。她只是,更频繁地使唤我了。
周二的体育课,八百米测试跑得我肺都快炸了。我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涩得我睁不开。白杨和她的几个朋友也刚跑完,她们面色红润,气息平稳,正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她看到我,很自然地把手里的空水壶递了过来。
“渴死了,去帮我接满。”
她的语气很随意,仿佛我们是多年的好友。周围的同学都看到了,他们眼神各异,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漠然。我接过水壶什么也没说,拖着刚刚跑完步略显酸疼的双腿,走向远处的公共水房。等我气喘吁吁地把水壶送回到她手上时,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准备离开。她接过水,随口说了句“还挺快的”,便和朋友们一起走了,全程没有再看我一眼。
周三的午休,我刚准备趴下睡一会儿,一本作业本就“啪”的一声扔在了我的桌上。
“昨天的英语单词,帮我抄一遍。”
是白杨的声音。我抬起头,她正站在我的课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周围很安静,大家都埋头做着自己的事。在没有外人注意的时候,她的眼神和语气就恢复了那种冷淡和不耐烦。我默默地拿出笔,翻开她的作业本,一笔一划地开始抄写。她的字迹很潦草,而我的必须工整干净。
周四,她让我去小卖部帮她买零食和饮料。
“我想喝冰可乐,还有番茄味的薯片。”她从钱包里拿出钱,
这些琐碎不间断的“服务”,像一张网,将我牢牢地困在“丫鬟”这个身份里。我越来越沉默,总是刻意地避开人群,像一只惊弓之鸟。
尤其是周子昂。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躲闪。周三的课间,他拿着一道数学题来问我,我慌乱地指了指旁边的课代表,说“你问他吧,他讲得更清楚”,然后就抱着一摞作业本逃走了。我能感觉到他停留在我背后困惑的目光。
我害怕。我怕被他看到我和白杨在一起的样子,更怕他再给我东西,成为白杨下一次发怒的理由。周一那天,她冰冷的命令,还在我耳边回响。
“当着他的面,扔进垃圾桶。”
我做不到。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我感觉到极度的愧疚。
所以,我只能躲。
可是,有些善意是躲不掉的。
周五中午,白杨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谈话了。我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我正准备去食堂打一份最便宜的米饭,周子昂却快步走了过来,将一个东西塞进了我的手里。
是一盒牛奶。还是温热的。
“李盼男,你这几天脸色好差,是不是生病了?喝点牛奶补充营养。”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的关切。
我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想把牛奶推回去。“不……不用了,我没事,谢谢你……”
“拿着吧。”他不由分说地把我的手合上,将牛奶牢牢地按在我的掌心,“你要是再推辞,我就生气了。”
他的手很温暖,掌心有些粗糙。那温度透过薄薄的包装盒,传递到我的皮肤上,让我一阵鼻酸。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我的内心在剧烈地交战。一半是无法抗拒的温暖和感激,另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白杨的脸和周子昂的脸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
最终,恐惧占了上风。
我用最快的速度,在周围同学不注意的间隙,仰起头将整盒牛奶灌进了肚子里。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香甜的味道,却让我的胃一阵阵抽搐。
我喝得太急,嘴角都沾上了白色的奶渍。我胡乱地用袖子擦掉,然后迅速将空了的牛奶盒压扁扔进垃圾桶做完这一切,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我像一个藏匿了罪证的犯人,坐立不安。
我不知道,这个被我扔掉的空牛奶盒,会直接导致一场只属于我在周五晚上降临的惩罚。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我几乎是立刻就开始收拾书包。我想尽快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教室回到家里。那里有成堆的脏衣服在等着我,虽然辛苦但至少能让我暂时忘记白杨带来的恐惧。
“李盼男,你等一下。”
白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收拾书包的动作一僵,慢慢地转过身。
今天她有些反常。她没有用那种命令的语气,脸上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烦恼和请求的意味,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我这次数学没考好,被我妈骂了,”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我,“你晚上……去我家帮我补习一下吧?”
去她家?
我愣住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的家对我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我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不敢答应也不敢拒绝。
我的沉默似乎让她有些不耐。她脸上的烦恼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有我们俩能懂带着威胁的眼神。那眼神在说:你敢拒绝试试?
我只好小声说:“……好。”
傍晚的公交车很拥挤,汗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我和她被挤在人群中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每一次触碰都让我像触电一样绷紧身体。
她戴着耳机靠在窗边,一脸平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幅安静的画。仿佛我们真的只是两个约好了一起学习的普通同学。
而我,则一路惴惴不安。
门开了。一股温暖带着饭菜香气的风扑面而来。
“杨杨回来啦!”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客厅传来。
地板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白杨的妈妈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她身上还系着围裙,手里端着一盘菜。
我紧张地站在玄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我连忙朝着她鞠了一躬,声音小得像蚊子哼:“阿姨好,我……我来帮白杨补数学的。”
“哎呀,快进来快进来!”白杨的妈妈非常热情,她放下手里的菜,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很柔软。“真是太麻烦你了,我们家杨杨就是不争气,总要麻烦你。”
她拉着我,让我换上了一双干净的拖鞋,言语间充满了对我的感谢和对自己女儿“不争气”的嗔怪。
“来,先吃饭,吃完饭再学习。我刚做好饭,快,多吃点,看你瘦的。”她把我按在精致的餐桌前,又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我受宠若惊地坐在椅子上。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有我只在过年时才能吃到的红烧肉,油光锃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一时间竟不敢下筷。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扒拉着碗里晶莹的白米饭。
“别光吃饭啊。”白杨的妈妈见状,坐到我旁边,用公筷给我夹了好几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在我的碗里。
“多吃点肉,”她笑着说,“锅里还有,别客气,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有多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我用力地眨了眨眼,把泪意逼了回去。
“谢谢阿姨。”我小声说,然后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肉炖得很烂,入口即化,香甜的酱汁瞬间充满了我的口腔。
太好吃了。
整个吃饭过程中,白杨都在扮演一个乖巧的女儿。她会跟妈妈撒娇,抱怨学校的趣事。
她表现得天衣无缝,完美得像一个假人。而我,在她母亲看不见的时候,捕捉到了她投过来的一瞥。那一瞥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笑意。
我的后背阵阵发凉。
这顿饭,吃得我五味杂陈。胃里是温暖的,心里却是冰冷的。
晚饭后,我帮着白杨妈妈收拾了碗筷。
“好了妈,我们要去学习了。”白杨擦了擦嘴,拉着我走向她的卧室。
“去吧去吧,别学太晚了。”她妈妈还在后面叮嘱着。
我和白杨一前一后地走进她的房间。
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
那个锁芯转动的声音,像一个信号,一个开关,瞬间切断了卧室与外面那个温暖世界的最后一丝联系。
客厅里电视的欢笑声和白杨妈妈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门外。
卧室里很香,有一种女孩子闺房特有的馨香。粉色的墙壁柔软的地毯,书桌上摆着可爱的玩偶。一切都像梦一样美好。
但对我来说,这里的空气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就瞬间变得凝固而危险。
我压下心里的恐惧,像往常一样,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卷子,摊在她的书桌上,准备开始讲题。
“这道题的辅助线……”
我一转身,准备开口,却正对上白杨的脸。
她站在我面前,离我很近。她脸上的所有笑意,所有在饭桌上的乖巧,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嫉妒。
“今天中午,周子昂又给你牛奶了吧?”
她开门见山,声音依旧压得很低,但那股怒意,却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想要否认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根本没给我解释的机会。
话音未落,她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熟练地找到了我大腿内侧最柔软的那块肉。她的指甲很长,隔着薄薄的校服裤子,我甚至能感觉到指甲尖锐的边缘。
她狠狠地一掐,然后,用尽全力拧动。
“啊——”
剧痛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我的全身。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弓起,一声短促的痛呼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
眼泪瞬间就涌满了眼眶。
“别喊!”
我的痛呼还没完全发出,她的脸就凑到了我的耳边,用带着呵斥的声音命令道:“你想让我妈知道?”
她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上,温热的气息却让我感觉到汗毛倒竖。
“我是没关系,”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恶毒的嘲弄,“就是不知道你……好不好意思让我妈妈知道,你当了我的丫鬟。”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我所有的挣扎和呼救的本能。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喊呢?惊动了白杨的妈妈,她会相信谁?一个是被她捧在手心的宝贝女儿,另一个,是上门来“补习”的穷学生,是她女儿口中的“丫鬟”。
我只能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的痛呼和呜咽都吞回肚子里。牙齿深深地陷进嘴唇的软肉里,很快,一股血腥味就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我疼得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她光洁的书桌上,晕开小小的水渍。
她就那么近距离地看着我。
我能从她黑色的瞳仁里,看到自己因为剧痛而扭曲惨白的脸。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反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和病态的满足。她仿佛在欣赏我的痛苦,我的眼泪,我的无声挣扎。
她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转动了一下。
我疼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了。
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直到她拧够了,感觉到我的身体已经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彻底瘫软下来,几乎要滑到地上去的时候,她才猛地松开了手。
那块肉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剩下火烧火燎的麻木和痛感。
我靠着书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在我因为剧痛而急促喘息的时候,她并没有离开。
她俯下身,再次凑到我的耳边。
这一次,她的声音更轻了,带着戏谑又恶毒的黏腻感,钻进我的耳朵里。
“再有下次,我就不掐你大腿了。”
“我就掐你奶头!让你长长记性。”
……奶头。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那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疼痛,是一种带着强烈性羞辱意味赤裸裸的侵犯。那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我感到一阵恐惧和恶心。
我被这句恶毒的威胁吓得身体颤抖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向后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我的眼睛惊恐地睁大,看着她,嘴里发着不成调的音节。
“不……不要……”
而她,这个刚刚完成了这场残酷暴行的始作俑者,在看到我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满意的、残忍的微笑。
她像没事人一样,直起身,大大咧咧地走到书桌旁坐下,拿起了笔。
她甚至还回头看了我一眼,用一种极不耐烦的语气命令道:“讲题啊,愣着干什么?等我请你啊?”
仿佛刚才那场惩罚,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课间游戏。
我靠着墙,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颤抖。大腿上被掐过的地方,隔着裤子都能感觉到一片滚烫的肿胀。我用一只手颤抖地揉着那块火烧火燎的地方,另一只手抬起袖子,胡乱地抹去满脸的泪水和鼻涕。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混杂着她房间的香气、我自己的血腥味和屈辱的咸涩味道。
我强迫自己,迈开还在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重新走向那张书桌,走向那个刚刚对我施加了暴行的恶魔。
我拿起笔,笔尖因为手的颤抖,在卷子上画出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痕迹。
我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未干的哭腔。
“这……这道题的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第九章
大腿内侧火烧火燎的痛楚还未平息,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片已经变成青紫色的皮肤,不去回忆白杨掐住我时那双戏谑又带着快意的眼睛。我专心的给她讲着卷子上的大题。
“……所以这个辅助线要从点A作垂线到BC,构成一个直角三角形,然后用勾股定理就能算出AB的长度了。”
我的眼睛不敢看她,视线牢牢地锁在卷子上那些印刷出来的黑色数字和符号上。
大脑被此刻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沉浸在腿根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和被白杨掐拧的恐惧里,另一半则被我去思考那些复杂的数学逻辑并条理清晰的讲给白杨听。我必须尽快的给她讲完这篇卷子,这样我才能尽快结束今天的补课逃离这个卧室。
白杨靠在椅背上翘着脚,她修长手指间正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钢笔。
她的眼神根本没有落在卷子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傲慢的眼睛,此刻正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审视着我有些紧张的脸,最后在我微微颤抖的手指上停留片刻,嘴角便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显得那么漫长。
终于,在我讲完最后一道压轴大题的所有解法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白杨将手中的钢笔扔在了桌面上,那声音不大,却让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一颤。
补习结束了。
她站起身,旁若无人地伸了一个懒腰,柔软的腰肢在贴身的衣物下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她径直走向那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大床,踢掉了脚上的拖鞋侧身坐在床沿,柔软的床垫因为她的重量而微微下陷。
“先不学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厌倦,似乎刚才那一个多小时的“学习”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耐心。
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顿,嘴角再次勾起那种带着几分恶意的微笑。
“小丫鬟,给我捏捏脚。”
她晃了晃自己光洁的脚踝,语气平淡得像在说“给我倒杯水”一样。
“今天下午体育测试,跑得脚疼。”
一瞬间,我大脑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小丫鬟”三个字,再一次深深的刺痛了我的自尊心。
如果说,刚才被她掐住大腿施暴是肉体上的折磨与疼痛;那么“捏脚”这个指令,就是一场不加任何掩饰赤裸裸的人格践踏。它将我们之间那层本就扭曲虚假的“主仆”关系,用最直观、最屈辱的形式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屈辱感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甚至暂时压倒了腿上那依旧清晰的剧痛。
我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坐床上像一个真正的大小姐。而我则站在书桌旁像一个等待服侍她的奴仆。
我的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开始了新一轮的颤抖。这一次,比刚才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产生的颤抖要剧烈得多。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那一步仿佛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只想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双手在身体两侧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这是第一次。
从我因为失手推倒她而摔碎了她家的瓷器,被迫答应做她的丫鬟开始;从我第一次被她使唤着去买零食、打开水开始;从我第一次被她用“丫鬟”这个称呼取乐开始;从刚才,我被掐拧大腿惩罚肆意施虐开始……这是第一次,我的心底里,生出了最直接、最强烈、不计任何后果的反抗意愿。
我可以忍受饥饿,可以忍受劳累,我甚至可以咬着牙忍受皮肉之苦。
但我的自尊,我作为“人”的最后一点骄傲和底线,正在被她用最轻蔑的方式,放在脚下肆意践踏。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我……我不。”
我的声音很轻,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止不住地发颤,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这三个字里,包含着我自己都未曾想过的坚定。
听到我的拒绝,白杨明显愣了一下。她那双好看的眉毛瞬间高高挑起,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眼中那一丝调戏和玩味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带着危险气息目光。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她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地从头到脚的打量我一遍,似乎在想着如何收拾眼前这个竟然敢对她说“不”的“丫鬟”。
在她的世界里,我的反抗不是一个人在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而是一只温顺的宠物,居然敢违抗主人的命令。这是一种冒犯,一种对她的挑衅。而这种挑战激起了她骨子里更强的征服欲和施虐欲。
“怎么?”她开口了,语带嘲讽“丫鬟不听小姐话了?又想被罚?”
说着,她的视线充满了恶意,刻意地落在了我刚刚被她掐过的大腿上。那个地方隔着裤子,依然能感觉到皮肤下的肿胀和灼痛。
她的声音压低带着威胁:“还是说,你喜欢被我掐?”
我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自己的大腿,身体因为瞬间涌起的恐惧而瑟缩了一下。
但这一次,恐惧没有压倒愤怒。
眼泪,因为无法抑制的委屈和愤怒,再次涌出了眼眶。
“我……我答应给你当丫鬟,可是没答应给你捏脚啊!”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浓重的悲愤,“你这太侮辱人了!”
白杨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非但没有一丝动容,反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知、可笑、不知好歹的乡下人。
“怎么?你没看过电视剧?”她用一种教导的口吻说道,“丫鬟别说给小姐捏脚了,还得给小姐洗脚呢!我没让你给我洗脚,都算便宜你了。赶紧的!”
她的耐心似乎在我的眼泪和反抗中迅速耗尽。她脸上的嘲讽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凶狠和不耐。
“要不,我还掐你!”她发出了最后的通牒。
这句话仿佛让我腿上的剧痛感仿佛又一次清晰起来。
但这一次,我没有退缩。
我的眼泪滑过脸颊。我在泪眼模糊中看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混杂着不甘和倔强的回答:
“你……你不能这么侮辱人……我……我不捏……你掐我……我也不捏!”
在这一刻,我的心中异常平静。我做好了再次承受剧痛的准备,甚至更糟。我宁愿被她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也不愿意用我的手去捧起她的脚。
白杨看着我虽然满脸泪水,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从未见过的倔强,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她微微蹙了蹙眉,大概觉得有些无趣。
强按牛头不喝水。如果我真的像疯了一样激烈反抗,甚至尖叫起来,必然会惊动隔壁房间里她的妈妈。到时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她那些不可告人的“游戏”也会暴露。
她的脑子转得很快,脸上的凶狠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消失了。她的策略,瞬间发生了改变。
对她来说,我的顺从才是最重要的。既然用暴力威胁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了,那就换一种方式。她太清楚我的弱点了,那是我身上最显眼的软肋——贫穷。
她要用钱,来购买我的尊严。
她看着我,眼神里重新带上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感。她清了清嗓子,语气从刚才的威胁,转变为一种带有精心算计的“恩赐”。
“那这样,”她开口道,声音不大“你给我捏脚,我算你还了我200块钱,总行了吧?”
我愣住了。
哭声戛然而止。我还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挂着泪珠的睫毛不住地颤抖,一时间忘了做出任何反应。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200块钱。”
这个数字,这个冰冷的数字,带着一股巨大的魔力,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情绪。
200块钱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我要在我那间屋子的厕所里,用我那手给那些家境优渥的同学刷六十多双鞋。
它意味着我要在周末,去接那些手洗二十件厚重外套的活儿,在冰冷的水里泡上整整一天。
它意味着我省吃俭用,从我那微薄得可怜的洗衣费,一点一点地抠搜一个月,才有可能勉强攒下。
我刚刚才用尽全身力气和勇气筑起的那道名为“尊严”的壁垒,在这个沉甸甸的数字面前,开始剧烈地动摇,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痕。
我的内心,瞬间变成了一个惨烈的战场。
天平的一端,是“人格不能受辱”的呐喊,那声音高亢而悲壮。
天平的另一端,是“早点还清钱、早点解脱”的渴望,那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白杨是个中高手。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眼神中那瞬间的动摇和挣扎,她知道她的策略奏效了。她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决定再加上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我这只已入陷阱的猎物。
她享受这种操控一切的感觉。看着我从倔强反抗到犹豫动摇,这让她获得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满足感。
她嘴唇动了动,吐出了更具诱惑力的价码,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
“300。不能再多了。”
她顿了顿,补上了那致命的一击。
“你捏不捏吧?现在我心情好,答应算你还钱。一会儿,我也许就不答应了。你自己想吧,”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你要洗多少件衣服,才能攒够300?一个月都攒不出来吧?”
“一个月都攒不出来吧?”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痛苦地,一寸一寸地割开了我的胸膛。它让我不得不直视里面那个名为“贫穷”的现实。
我的大脑不受控制地为自己寻找借口和台阶。那些刚刚还无比坚定的信念,在现实的重压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只是捏脚而已,又不会少块肉,又不会死。
这不是屈服,这是为了还钱,是为了早日摆脱她,这是暂时的忍辱负重。
尊严能当饭吃吗?尊身能让我还清那笔天文数字一样的赔款吗?
……
在生存的巨大压力和早日脱离苦海的强烈渴望面前,那份刚刚才被我用眼泪和勇气鼓起来的尊严,被清晰地标上了“300元”的价码。
然后,被我亲手卖掉了。
我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抬手用手背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眼泪。
我不敢看白杨的脸,我怕看到她脸上那得意的微笑。我垂着头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她的床边。
我在她面前,缓缓地蹲了下来。这个姿势本身,就充满了卑微和屈辱。
我伸出那双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迟疑了很久最终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轻轻地捧起了她的一只脚。
她的脚隔着一层薄薄的白色棉袜,触手温热而柔软。但很快,我就感觉到她的脚心处是那种微微的潮湿感,让我的手心感到一阵不舒服的黏腻。
一股极其淡属于少女运动过后特有的汗酸味,混合着洗衣液残留的清新香气,若有若无地钻进我的鼻孔。
这味道其实并不重,甚至可以说非常轻微。但在此时此刻,这个极度安静和紧张的环境下,我的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这股味道,也变得清晰而具有侵略性。
我的视野里,只有她穿着的白色棉袜,袜口处精致的蕾丝花边,她纤细好看的脚踝曲线,以及身下那块毛茸茸的地毯。
我屏住了呼吸,开始用一种完全是出于本能的僵硬手法,在她脚上揉捏起来。
让我下意识地,用嘴巴非常小口无声地换着气。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隔绝那让我感到生理和心理双重不舒服的味道和感觉。
白杨一开始很享受。她舒服地向后靠去,半躺在了床上,甚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样。她发现了我那极其细微的用嘴呼吸的小动作。
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在她看来,我的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是对她的一种极大的嫌弃和侮辱。她可以侮辱我,可以用金钱践踏我的尊严,但她绝对不允许我表现出对她的任何一丝一毫不敬,哪怕只是生理性的嫌弃。
“喂!”
她不悦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被冒犯的怒气。
“我脚有那么臭么?你还用嘴喘气!”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了一大跳,身体猛地一僵,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我惊慌地抬起头,对上她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几乎是本能地小声回答:
“不臭,但是有……有一些酸。”
我的诚实,像一颗火星,彻底引爆了她的怒火。
“胡说!”
她猛地把脚从我手里抽了回去,然后再次抬起,带着一股强烈的怒气和报复性的羞辱意图,直接就往我的脸上凑过来!
“我脚才不酸呢!你仔细闻闻,肯定是你鼻子的问题!”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愤怒。
那只穿着白色袜子的脚,在我的瞳孔中迅速放大。
我被她这突如其来极具侮辱性的动作吓了一跳。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本能地向后仰倒躲闪。
她的脚却紧追不放,仿佛非要让我闻到不可。
我慌乱之中,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旁的那把椅子上。
“砰!”
一声刺耳的响声,椅子被我撞翻在地砸在地板上。而我也因为这股巨大的冲力,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随着这一声巨响,静止了。
卧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怎么了杨杨?你俩干嘛呢?怎么又摔倒了?”
白杨妈妈急切的声音伴随着开门的动作传了进来。她显然是被刚才那声巨大的动静给吓坏了,脸上满是焦急和担忧。
当她看清屋里的情况时,她愣了一下。
白杨还坐在床上,那条伸出去的腿还没来得及收回。而我正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旁边就是那把翻倒在地的椅子。屋内的气氛尴尬而诡异。
白杨妈妈似乎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疑惑更重了。她走了进来看着我们俩问道:“杨杨,你俩这是干嘛呢?不好好学习,怎么又闹起来了?”
我吓坏了,心跳得如同擂鼓。我害怕真相被揭穿害怕白杨会恼羞成怒,更害怕她妈妈知道我们之间这些扭曲的事情。
几乎是抢在白杨开口之前,我用一种带着颤音的声音解释道:“不……不是的阿姨……是我……是我不小心,自己没站稳,摔了一下,碰倒了凳子……”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白杨也有些心虚,她大概也不想让自己的母亲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撇了撇嘴,对着她妈妈撒娇道:“妈~我俩闹着玩呢,没事的。你快回屋吧,我们马上就学完了。”
白杨的妈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快要指向十点了。她说道:“都这么晚了,不早了。盼男,今晚就在这儿住吧,阿姨给你收拾个房间。”
留宿?
这两个字让我感到了极致的恐惧。这个家,这间漂亮的卧室,对我来说就是地狱。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我立刻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不了不了,阿姨!我……我回家还有事,就不在这住了。而且卷子也给白杨讲完了,我现在也该回去了。”
我的拒绝是如此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仓皇。
说着,我便逃也似的奔向书桌,飞快地将桌上那几张卷子和我的笔装进书包。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急于逃离的迫切。
白杨的妈妈又象征性地挽留了我几句,但看到我这副决意要走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对白杨说:“那杨杨,你送送盼男。”
白杨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从床上下来,趿拉上拖鞋,慢吞吞地跟在我身后。
我几乎是逃出了那间屋子,逃出了那个家。
在楼道口,昏暗的声控灯因为我们的脚步声而亮起,发出微弱的黄光。白杨把我送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脸上写满了不耐烦,显然是想立刻转身就走。
我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
在灯光下,我迎着她那双不耐烦的眼睛。我鼓起了今晚全部的勇气,那是我用刚刚被践踏的尊严,换来的唯一“成果”。我必须要一个确认。
我看着她,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楼道里却异常清晰。
“300。”
白杨愣了一下,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她的眉毛皱了起来:“什么?”
我再次重复,这一次语气无比坚定:“300。我给你捏脚了,你要说话算数。”
白杨这才懂了我的意思。她先是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极度不屑的表情,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切”。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她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说话算数。虽然没捏几下,我也不赖皮,就算你还了300块钱好了。”
得到这个确认,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还没等我松一口气,她又紧接着说道。
“明天你下午过来,接着给我讲剩下的卷子吧。”
说完,她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回答的机会,便干脆利落地转身上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很快,楼上传来了防盗门被关上的沉重声响。
声控灯,灭了。
我一个人站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里,站了很久。
我慢慢转身,迎着小区里那几盏昏黄的路灯光芒,走向远处的公交车站。夜晚的风吹过,吹在我的脸上,却吹不散那股刻在骨子里的屈辱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腿上的痛,心里的屈辱在我脑海里疯狂地交织在一起。
我不知道,今晚的我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我只知道,我用我那所剩无几的尊严,换来了苟延残喘的时间。
而明天,这场望不到尽头的噩梦,还将继续。
我看着远处城市里那片璀璨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亮的。我的未来和这深沉的夜色一样看不到一点光。
第十章
自从那天晚上用三百块钱卖掉了自己的底线后,我和白杨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病态的平衡。
那根紧绷的弦,在看似松弛下来的表象下,被换成了一条更具韧性,也更具羞辱意味的锁链。
我成了她生活里一个真正的,随叫随到的“小丫鬟”。
这两周的时间里,她没有再对我动过手。
她只是用一种更加理所当然的姿态,享受着我的服务。
周日的午后,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白杨敷着一张绿色的泥膜,躺在客厅柔软的羊毛地毯上,一边举着手机看一档喧闹的综艺节目,一边把她那双纤细的小腿搭在我的膝盖上。
我跪坐在她旁边,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揉捏着她因为逛街而有些酸胀的肌肉。电视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夸张的哄堂大笑,那笑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与我格格不入。
我的膝盖下面没有垫子,就这么直接接触着地面,时间久了,骨头硌得生疼。我不敢挪动,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快结束了。
“喂,没吃饭吗?用力点。”白杨没有看我,眼睛还盯着屏幕,声音从面膜下传来,有些含混不清。
我手上加重了力道。
她似乎满意了,发出了一声舒服的轻哼。
我的反抗精神,好像真的在那一夜,被那三百块钱彻底击垮了。我开始变得麻木,甚至学会了自我催眠。
这只是为了还钱。
每一次弯腰,每一次伸手,每一次低头,都是为了早一点摆脱这个泥潭。我开始在心里默默地记账,给她捏一次腿算多少钱,按摩一次肩膀算多少钱,洗一盘水果又算多少钱。
这种荒唐的计算,成了我赖以维持清醒的唯一方式,它让我可以暂时忘记那种深入骨髓的屈辱。
白杨似乎对我这种“识时务”的态度非常满意。她不再用暴力来恐吓我,而是沉浸在这种绝对的掌控感里。我的顺从,满足了她对于“大小姐”生活的所有想象。
在她眼里,我可能已经不再是一个让她感到有挑战性的对手,而是一只被彻底驯服的宠物。温顺,听话,不会再亮出自己那可笑的爪牙。
她做作业感到烦躁时,会对着我喊一声:“过来,捏肩。”
我便会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她身后,将手搭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她渴了,一个眼神递过来,我便会立刻去厨房,倒一杯温度正好的水,送到她手边。
她想吃水果,我便要去把苹果的皮削得干干净净,切成均匀的小块,用牙签一个个插好,放进精致的玻璃碗里,端到她面前。
而白杨,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
直到那个周六的晚上,这场暴风雨前的虚假平静,被彻底撕碎。
那是我自己的空间,是王老师暂时借给我栖身的那个小小的家。晚上九点,我刚刚完成一套数学模拟卷,正趴在桌子上,借着台灯昏黄的光,演算着最后一道压轴题。
外面突然响起了粗暴而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那声音又重又急,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蛮横,让我的心脏跟着猛地一跳。
我有些疑惑,这么晚了,会是谁?王老师来看我,从来都是提前打电话,而且敲门声也总是轻缓而有礼貌。
我放下笔,起身走向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外面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亮,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迟疑着,没有立刻开门,只是隔着门板问了一句:“谁啊?”
“开门!”
一个粗粝又熟悉的男声传来,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部凝固了。
是我的父亲。
我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逃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可是家的阴影,却像跗骨之蛆,跨越了上百公里,再一次追上了我。
我知道,他们亲自找来,绝没有好事。
门外的敲门声变得更加不耐烦,甚至带上了用脚踹的闷响。
“李盼男!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再不开门我把门给你踹了!”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暴躁的怒气。
我不敢再迟疑,颤抖着手,转动了门锁。
门一打开,一股夹杂着尘土和汗味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门外站着两个人。
我的父亲,李建国。还有他身边,我的奶奶。
他们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种初入城市的局促和不安,但眼神里,却是我无比熟悉的嫌弃和冷漠。
父亲不等我开口,直接一把将我推开,和奶奶径直走进了屋子。
奶奶一进屋,那双浑浊的眼睛就开始毫不客气地四处打量。她的视线扫过我小小的书桌,扫过那张单人床,最后落在我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挑剔和鄙夷。
“哼,城里就是不一样,一个人住这么好的屋子。”她尖酸地开口,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关上门,局促地站在他们面前,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打听到的地址,也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但我本能地感觉到,一场灾难即将来临。
父亲在屋子中央站定,他没有给我任何寒暄的机会,那张被岁月和劳作刻满风霜的脸上没有任何温情。直接宣布了他们的目的。
“家里给你相中了一门亲事。”他开口,语气生硬“男方条件不错,家里是开小卖部的。你跟我们回去,见个面。等你满了十八周岁,就把婚结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我看着父亲那张熟悉的脸,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无比荒谬的笑话。
结婚?
我才十七岁。
奶奶见我没反应,立刻在一旁帮腔,她凑上前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砌出一种精明的算计。
“是啊,盼男,那家人出手大方,给了八万块的彩礼呢!”她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你弟弟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你早点嫁出去,也能给家里帮衬帮衬,这彩礼钱正好给你弟弟交学费,剩下的还能给他将来娶媳妇攒着。”
八万块。
彩礼。
给我弟弟交学费。
给他娶媳妇攒着。
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又显得那么荒唐。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人生我的未来我所有的努力和挣扎,都只值八万块钱。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不是他们的孙女,我只是一件可以被明码标价的货物,一件可以用来换取彩礼,去供养我弟弟的工具。
这种被当成货物估价的感觉,比白杨的使唤和侮辱,都更让我感到绝望和心寒。
我选择了沉默。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用无声对抗着这荒谬的“判决”。
我的沉默在父亲看来是无声的挑衅。
他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迅疾的风声。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整个世界都跟着晃动起来。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左边的脸颊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变得滚烫,然后是火辣辣的疼。
屋子里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父亲暴怒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这事你同意不同意都没用!我和你妈都定下了!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们回家!学也别念了,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有啥用?最后不还是结婚生孩子!不如早点结婚,还能出去打工挣钱,供你弟弟!”
这一巴掌,像是打开了我身体里某个愤怒的开关。
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不甘、愤怒和不公,在这一刻如同火山一样,轰然爆发。
我猛地抬起头,捂着自己被打的脸,用一种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刻骨恨意的决绝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父亲。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不回去。”
“我也不要结婚。”
“我要上学。”
“我要考大学!”
“我不想在农村待一辈子!”
我的公然忤逆,像一桶汽油点燃了他全部的怒火。
“反了你了!”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面目狰狞地向我扑过来。
拳头、巴掌,劈头盖脸地向我砸来,毫无章法,却又带着十成十的力气。
我被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我抱着头,蜷缩起身体承受着殴打。拳头落在我的背上,胳膊上,头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奶奶非但没有阻拦,反而在旁边手舞足蹈地拍着大腿,用最恶毒的言语为我父亲助威。
“打!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赔钱货!翅膀硬了,还敢跟你爹顶嘴了!”
“我们老李家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当白眼狼的!念书,念书,念书把心都念野了!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你还能给我们老李家传宗接代是怎么着?”
“你弟弟!你弟弟才是我们老李家的希望!是咱们家的根!你不去挣钱供他,谁供他?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小小的房间里,回荡着父亲粗重的喘息声,我压抑不住的哭声,和奶奶那如同魔咒般尖利恶毒的叫骂声。
这里不是家,是地狱。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打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或许是父亲和奶奶进来时根本就没关严,或许是屋里的动静实在太大。一个五十多岁的邻居大妈探头进来,当她看清屋里的景象时,吓了一大跳。
“哎!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跑到人家家里打人!”
她立刻冲了进来,一把从后面死死地抱住了我父亲还在挥舞的手臂。
“快住手!你再不住手我可报警了啊!”大妈的声音又急又气。
父亲的动作被打断,他猛地回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多管闲事的邻居。
“我是她老子!我打我自己的闺女,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他理直气壮地吼道。
那位大妈显然是认识这房子的原主人,她被我父亲的蛮横态度激怒了,立刻掏出手机。
“我管不着?这房子是王老师家的!我这就给王老师打电话,让他来看看你们这叫什么事!”
她很快就拨通了电话,对着电话那头飞快地说明了情况。
不到十分钟,楼道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老师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当他看到屋内的狼藉,看到我红肿的脸颊和嘴角的血迹,看到我身上凌乱的衣服和淤青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邻居大妈在一旁把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当王老师听说我父亲要把我带回农村,逼我退学嫁人时,他彻底急了。
他一个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知识分子,此刻也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我的父亲,既愤怒又痛心。
“李盼男的父亲!你怎么能这么做!”
“盼男是我们学校成绩最好的学生之一,她是有很大机会考上重点大学,出人头地的!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居然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为了那点彩礼钱,就要毁掉一个孩子的一辈子吗?”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带盼男回去!”
王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绝望的心里。我看着他挡在我身前的背影,眼泪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的邻居真的报了警,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也很快赶到了。
他们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看着我身上的伤,又听了王老师和邻居的讲述,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同志,这是我们的家事,我们教育自己的孩子,不犯法吧?”我父亲的态度依旧强硬。
警察面对这种所谓的“家庭内部矛盾”,也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进行劝说和调解,无法采取任何强制措施。
而这种无力,反而助长了我奶奶的气焰。
她看硬的是不行了,立刻就地坐下,开始拍着大腿撒泼耍赖,并且将攻击的矛头,恶狠狠地对准了保护我的王老师。
“哎哟喂!没天理了啊!警察同志你们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她指着王老师的鼻子,开始用最肮脏的语言进行污蔑和攻击。
“他!就是他!一个男老师,把我孙女一个人藏在他家里,安的是什么好心?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他包养我孙女!”
“我们老实巴交的农村人,怎么斗得过你们这些城里有文化的人啊!我们要去教育局告他!去你们学校举报他!让他身败名裂,当不成这个老师!”
“包养”、“禽兽”……
这些词汇,像一把把匕首,刀刀都插在王老师的身上。
王老师一个体面的知识分子,一辈子教书育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被这无端恶毒的污蔑气得面色发紫,嘴唇哆嗦,伸出手指着我的奶奶,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胡说八道!”他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警察立刻上前制止我奶奶的叫骂,严厉地警告她不要诬告陷害。
在一片混乱的对峙和调解中,我父亲和奶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他们被警察“请”出了门,临走前,父亲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在说“你等着”。而奶奶,则对着王老师的方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我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他们的眼神告诉我,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奶奶那句恶毒的威胁,像一颗已经点燃引线的定时炸弹,埋在了我和王老师的生活里。
父亲和奶奶走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警察和邻居也相继离开,临走前还不住地安慰我,让我有事就报警。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王老师。
屋子被翻得一片狼藉,椅子倒在地上,书本散落一地。王老师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担忧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淹没。
是我。
是我把王老师这样善良的好人,拖进了我家这个肮脏不堪的泥潭里。
我奶奶那样的泼妇,她是真的会去学校闹的。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不能,我不能因为自己,毁了王老师的前途。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老师,他是我在黑暗里见到的唯一的光。我不能让这束光因为我而熄灭。
我擦干眼泪,默默地走到床边,蹲下身,开始收拾我那几件单薄的衣服,把它们一件件叠好,放进我的书包里。
“盼男,你这是干什么?”王老师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惊慌。
我没有回头,眼泪又一次落了下来,砸在衣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王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愧疚,“我……我不能再住这儿了。我奶奶她……她真的会去学校闹的,我不能害了您。”
王老师几步走过来,一把按住了我正在收拾东西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胡说什么!”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疼。
“你不住这儿,你能去哪儿住?天大地大,你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身无分文,你能去哪儿?”
“你别管大人之间的事情,老师会解决的。清者自清,学校和领导会调查清楚的。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安心住在这儿,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这才是对老师最好的报答!”
“以后,你爸爸他们再来,你别开门,锁好门,直接给老师打电话,老师过来处理。”
王老师的话,像一股最温暖的暖流,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不是因为利益,不是因为算计,而是发自内心地保护我,为我着想的人。
他的维护,他的信任,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甚至是从未有过的“被守护”的感觉。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放声大哭起来。
在王老师的极力劝阻下,我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但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却像一片巨大的乌云,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果然,几天之后,那颗定时炸弹,还是爆炸了。
那天下午的第二节课是语文课,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听讲。教室的后门突然被轻轻推开,张老师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出去一下。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我知道,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走出教室,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
“李盼男,校长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张老师的眼神有些复杂,带着同情,又有些避讳。
“好的,老师。”
我点点头,转身走向行政楼。
短短几百米的路,我却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走廊里,偶尔有路过的老师和同学,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我,那眼神里,好像都带着某种我看不懂的,却能刺痛我的东西。
还没走到校长办公室的门口,我就听见了那熟悉的,尖利、撒泼的叫骂声,从紧闭的门缝里钻了出来。
是我的奶奶。
“……你们学校就是这么当老师的吗?啊?为人师表,背地里干的都是些什么勾当!”
“一个男老师,把我那还没成年的孙女藏在他自己的家里,你们说,他安的是什么好心?他这就是包养!是禽兽!你们管不管?不管我们就去教育局!去报社!把这事捅出去,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这是个什么破学校!”
我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冰冷,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坠入冰窟。
校长坐在他的办公桌后,一脸的为难和疲惫。旁边站着几个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在七嘴八舌地劝解着。
王老师脸色惨白地站在办公室的中央,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他那件白衬衫的领口,似乎都因为主人的窘迫而耷拉了下来。
而我的奶奶,正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王老师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的父亲,则像一尊沉默的庄稼汉,站在角落里,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和施压。
看到我进来,奶奶的骂声停顿了一秒,随即变得更加亢奋。
“哎!你们看!正主来了!你们问她!问她是不是住在这个姓王的老师家里!”
所有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全部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有同情,有质疑,有鄙夷,有探究。
所有的恐惧、委屈、愤怒,以及对王老师那深深的愧疚,在这一刻,全部冲破了我理智的堤坝。
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哭着冲了进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喊:
“才不是这样!”
“王老师是可怜我没地方住,才把房子借给我住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我转向我的父亲和奶奶,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念书了!想让我早早结婚去打工,好供我弟弟念书!凭什么啊!”
“我不是你们的孩子吗?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吗?只有弟弟才是你们家的孩子吗?凭什么啊!”
我声嘶力竭地喊出这些压抑在我心底十几年的质问,每一句,都带着血和泪。
我奶奶见我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她,顿时恼羞成怒。她几步冲上前来,扬起那只干枯瘦削的手,就要朝我的脸上狠狠抽来。
“你个死丫头!反了你了!”
旁边一位眼疾手快的男老师立刻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我奶奶的手腕,将她拦了下来。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我奶奶被拦住,打不到我,便更加疯狂地指着我的鼻子,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
“你个赔钱货!白眼狼!还敢顶嘴!你弟弟才是我们老李家的根!你念什么书?你的命就是给你弟弟挣钱的!你这辈子就该是这个命!”
她骂完我,又猛地转向王老师,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射出恶毒的光。
“还有他!老师不像老师的样子!让一个年轻小姑娘住在他家里!他们之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事!不然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被她这无耻的污蔑逼到了绝境,我拼命地摇头,拼命地辩解,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
“才不是!那个房子是王老师父母的!不是王老师的!王老师他从来都不去!你……你血口喷人!你胡说!”
我的辩解,在奶奶那套来自农村的,最朴素也最恶毒的逻辑里,被扭曲成了最致命的证据。
她听完我的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
她往地上,响亮地“呸!”了一口。
那双充满鄙夷和嘲讽的眼睛,在我、王老师和校长之间来回扫视,然后,她吐出了那句足以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话。
“看看!大家伙都看看!”
“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帮着你男人说话了是吧!”
“真是不要脸!我们老李家的脸,都被你这个不要脸的赔钱货给丢尽了!”
……
……
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帮着你男人说话了。
男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整个世界,仿佛都坍塌了。
时间,声音,一切都消失了。
我被这句话,被这个“男人”的称呼,被这种最肮脏的揣测气的面色铁青双手颤抖。
我的清白,我的辩解,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珍视的,和王老师之间纯粹的师生情谊,在这一刻,被彻底玷污,变得苍白、可笑、百口莫辩。
我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巨大的,足以将人灵魂碾碎的羞辱。
“啊——!”
我发出一声绝望的,不似人声的哭喊,捂着脸,转身从校长室里,疯了一样地跑了出去。
我只想逃。
逃离这里。
逃离所有人的目光。
逃离这个让我无处容身的世界。
第十一章
我踉踉跄跄地逃离了校长室。
脑海里只剩下奶奶那句尖利刻薄的话。
“还没过门呢,就这么帮着你男人说话了是吧!”
我的视野一片模糊,所有景物都扭曲成了斑斓的色块,耳边是持续不断的嗡鸣,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悲愤的羞耻感传遍我的每一寸皮肤。
走廊里有刚刚下课的学生,有抱着教案路过的老师。他们的脚步停顿,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好奇,有带着怜悯的同情,更多的,是一种我无法读懂,却能清晰感受到的探究和鄙夷。
我的血液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吓人。我低下头用手臂紧紧挡住自己的脸,只想把自己缩成一个谁也看不见的透明人。
我的脚不听使唤,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动。短短几十米的走廊,我却走得无比艰难。
我几乎是撞开了教室的后门,在全班同学愕然的回头中,冲回自己的座位。我甚至没有力气拉开椅子,身体就那么直挺挺地栽了下去,一头磕在冰冷的桌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让教室里瞬间的嘈杂安静了片刻。
身体因为刚才那场极致的羞辱和愤怒,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我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校服的袖子。
最初是无声的啜泣,我的肩膀剧烈地耸动,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将所有的声音都压在这片小小的黑暗里。可那股足以让人发狂的委屈和绝望,根本无法抑制。
最终,压抑的啜泣变成了无法克制的呜咽,一声接着一声,从我的喉咙发出,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受伤小兽,在无人的角落里,发出最后悲鸣。
教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我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正牢牢地锁定在我的后背上。
然后,窃窃私语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她怎么了?哭得这么惨。”
“你还不知道?刚才她家里人来学校闹了,就在校长办公室,闹得可凶了。”
“闹什么啊?”
“我听路过的同学说,好像是……是跟王老师……”
“不会吧?王老师人那么好……”
“谁知道呢,说是她家里人要告王老师……说他……包养……”
最后那个词被说得极轻,却穿过所有嘈杂再次狠狠地扎进我的内心。
流言蜚语,就这么轻易地酝酿、发酵,然后像病毒一样,迅速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我能想象出他们说话时的表情,那种带着兴奋和恶意的神秘。我的痛苦和灾难,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精彩又可供随时谈论的八卦。
我哭得更厉害了,身体蜷缩成一团,恨不得能就此死去。
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我成了一座被所有人围观的孤岛。
我感觉到身边的同学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椅子,似乎是想离我这个麻烦的源头远一些。那些平日里关系尚可,会跟我借笔记、讨论问题的同学,此刻也只是远远地看着,脸上或许有担忧和同情,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哪怕是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知道,在高中这个敏感又封闭的环境里,卷入我这种“丑闻”,是需要巨大勇气的。明哲保身,是大多数人下意识的选择。
我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眼泪都流干了,只剩下一阵阵的抽噎。整个世界都离我远去,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直到前排传来椅子挪动的轻微声响。
我下意识地抬起一丝眼缝,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去。
是白杨。
她听到我这边巨大的动静,终于肯从她的世界里分出一丝注意力。她极其不耐烦地转过身,那双总是带着傲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扫过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有一种毫不掩饰的嫌恶。
她的嘴角轻蔑地向上一撇,露出一个讥诮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甚至有些污了她眼睛的闹剧。
那个表情清晰地传达着两个词:真烦。
丢人。
她很快就转回头去,重新拿起笔,仿佛我的悲伤不过是一只恼人的苍蝇在嗡嗡作响。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上课铃响了,然后又响了。我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直到教室后门被轻轻推开,张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对我招了招手。
全班的目光,再一次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撑着桌子,缓缓地站了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几乎无法站稳。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教室。
在走廊的尽头,王老师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不过短短一两个小时,他看起来比在校长办公室时更加憔悴。那件白衬衫变得皱巴巴的,沾染上了些许灰尘,额前的头发也有些凌乱。他背靠着墙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我红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和脸上还未干透的泪痕,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自责。
“盼男,对不起……是老师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了摇头,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用一种尽可能坚定的语气,试图安慰我,也像是在说服他自己:“你别怕。学校这边,我已经跟校长和领导们都解释清楚了。他们都是相信我的。至于你家里那边……学校也答应了,会派人跟我一起,去一趟你们村,找村委会的领导,跟你父亲和奶奶好好谈谈,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一定不会……不会让他们再来骚扰你了。”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个善良的知识分子所能想到的,最正直、最合规矩的解决方案。
他接着着重强调,目光真诚而恳切:“所以,那个房子你一定要继续住着,那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了。你放心住,没事的,清者自清,老师不怕那些流言蜚语。”
听到这番话,我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这一次的哭,不再是因为被羞辱的委屈,而是因为极致的感动。
这份不求任何回报的善意,是我这片黑暗无光的人生里,唯一的光源。
可现在,我却要亲手将它掐灭。
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高中校园,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八卦滋生温床。这个年纪的学生,有着最旺盛的好奇心,和最不负责任的恶意。关于“师生恋”、“包养”这类禁忌又刺激的话题,他们有着天然的传播热情。
用不了三天,不,也许只要一天,我和王老师之间的事情,就会被添油加醋地传成无数个不堪入目的版本。
王老师的清白,他的前途,他原本平静的家庭,都会因为我,而被彻底毁掉。
而我奶奶那种人,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学校的“官方调解”,在她看来只会是“城里人官官相护”的证据,只会让她变得更加疯狂,更加变本加厉。她会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死死地粘在王老师身上,直到把他彻底拖垮。
那个曾经给予我庇护和温暖的小屋,已经不再是我的避风港。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风暴眼,会将所有靠近它的人,都无情地卷入进去。
我不能这么自私。
我不能毁了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哭着,用力地摇着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谢谢您,王老师……谢谢您……可是,我真的不能再住在那儿了。”
我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怕我一开口,就会伤害到他这份珍贵的善意。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真的不能了……”
“胡说什么!”
王老师急了,他上前一步,语气不由自主地加重了,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严厉的神色:“你不住在那儿,你能去哪儿?你身上有钱吗?你难道要去睡大街吗?不要说这些傻话!这些事情老师都能妥善处理好,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他试图用一个成年人的权威和承诺,来让我感到安心。
可我只是抬起头,用手背胡乱地抹去脸上的眼泪。我的眼神依旧充满着无法消散的悲伤,但那悲伤的最深处,却多了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绝。
我再次摇了摇头,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解释。
沉默,是我唯一能给他的回答。
因为任何解释,在现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的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看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深深地向他鞠了一躬。
然后,我直起身,转身快步走回了教室没有再回头。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在我的身后。我似乎听到他伸出手,想拉住我,却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力地叹息。
他一定不明白,这个他一直尽力保护的倔强女孩,为什么在一瞬间,就不再相信他的保护了。
回到教室,我重新坐下,后背挺得笔直。
我不再哭了。
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平静。
接下来的时间,我强迫自己翻开课本,拿起笔。可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字母,在我眼里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
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没地方住了。
我今晚,要去哪里?
这个念头,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了我所有的思考能力。
我能去哪里?我身无分文,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没有任何亲人,没有任何朋友。
绝望从四面八方涌来,慢慢地没过了我的头顶,让我无法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放学的铃声终于响了。
同学们像出笼的鸟一样,喧闹着冲出教室。
我慢慢地收拾着书包,每一个动作都重逾千斤。
就在这时,一个荒唐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
白杨。
去求她。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向她求助?那个把我当成丫鬟,肆意欺辱我,以践踏我尊严为乐的白杨?
不,不可能。
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我的自尊心,我那仅存的一点可怜的骄傲,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抗议。
可是,除了她,我还能去找谁?
恐惧,对于“无家可归”、“流落街头”的巨大恐惧。
它战胜了羞耻,战胜了自尊,战胜了一切。
我猛地背上书包,冲出了教室。
在楼下汹涌的放学人潮中,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几个女生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的白杨。她正笑着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阳光洒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公主,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我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她,好几次想开口,但那句屈辱的称呼堵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一步。
眼看着她和那群人越走越远,马上就要走出校门口了。
“今晚就要睡大街了。”
这个声音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叫嚣着。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了。
我一咬牙,分开人群,追了上去。
“白……白杨……”
我怯生生地叫了她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立刻就被淹没在了周围的喧闹声里。
她根本没有听见,依旧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地往前走。
我心里一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手臂很纤细,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我都能感觉到她皮肤的温热。
白杨被我这一下拉得停住了脚步,她回过头,皱起了好看的眉毛,当她看清是我时,脸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耐烦。
她用力一甩甩开了我的手,语气冰冷:“你有病啊?拉拉扯扯的。”
她身边的几个女生也停了下来,用一种好奇又鄙夷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被她们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我钻进去。
我张了张嘴,嘴唇嗫嚅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种极致的屈辱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白杨看着我这副磨磨叽叽的样子,大小姐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我就走了!”
说完,她真的转身就要离开。
“别!”
我被这巨大的恐慌攫住,想也没想就再次冲上去拉住了她。这一次,我死死地抓着她的衣袖,生怕她再次甩开我。
在彻底的绝望面前,我那点可怜的自尊,终于被碾得粉碎。
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那个曾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称呼,终于从我颤抖的嘴唇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小……小姐……我能……我能求你个事么?”
这个称呼,是我彻底放弃抵抗的白旗。
当它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根筋彻底地断掉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白杨愣了一下。她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着我。
随即,她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得意,和一种猫捉老鼠般戏谑。
她停下脚步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好啊,那你说来我听听,是什么事?”
我依旧低着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姿态,将我那难以启齿的请求,语无伦次地说了出来。
“我……我能不能……去你家借宿几天?”
“我……我不白住的……我能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什么我都能干。”
“而且我不会住很长时间的,就……就住几天……等我找到住的地方,我马上就走。行么?”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乞求。
白杨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从上到下地,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
我的心,被她吊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过了许久,她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故意拖长了尾音,享受着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我家……倒是有一个客房……”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但是……”
她话锋一转,那丝希望的火苗,瞬间被浇灭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俯下身凑近我,用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凭什么要借给你住啊?”
“我家有保姆,不用你洗衣服做饭,你这个条件,可不够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甜腻的残忍。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看着我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似乎很享受看到我这副绝望的样子。
她又补上了致命的一刀。
“找房子?你有钱么?你知道现在在外面租一个最差的单间,一年要多少钱吗?”
她的话,狠狠地刺在我最痛的地方。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跟她谈条件?
我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我唯一拥有的,可能就是这一副还能干活的身体,和那早已不值钱的尊严。
在她面前,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只能任她摆布的玩物。
我眼神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巨大的绝望,再次将我吞噬。
我知道,我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松开了那只一直死死拽着她衣袖的手,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那……那算了……我……”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去迎接那未知的命运时,白杨的声音却又一次响了起来。
“我也没说不让你去借住。”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她看着我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满意地笑了。
“但是,你刚才提的那些条件,可不行。”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急切到甚至有些口不择言地,说出了我能想到的,唯一能和她交换的筹码。
“那……那要怎么样?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你不是答应……答应每个月算我还1000块钱么?我……我可以只算500……另外那500,就……就算是我交的房租,可以吗?我会尽快想办法多赚钱,尽快从你家搬走的,绝对不给你和阿姨添麻烦!”
这是我可怜的交易逻辑。我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纯粹的乞讨者,至少,还能保留一丝“等价交换”的体面。
然而,我的这点小心思,在白杨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幼稚。
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轻蔑:“我缺你那500块钱?”
一句话,就彻底剥夺了我想要与她进行“平等交易”的任何可能。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钱。
她要的,是我的彻底服从,是那种可以随意操控我绝对的掌控感。
我彻底语塞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白杨看着我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抛出了她的“恩赐”。
“这样吧,我可以先让你去我那儿住一阵。”
她的语气,像是在施舍路边的乞丐。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问道。
白杨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的笑容。
“条件嘛……我还没想好。”
她顿了顿,欣赏着我脸上那从希望到茫然,再到恐惧的表情变化,然后才慢悠悠地补上了那句最关键的话。
“等我想好了条件,我再告诉你。但是,到时候,你不可以拒绝。”
一个未知不平等的,甚至可以说是霸道的“霸王条款”。
它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我罩住。
未来,我将生活在一种怎样的恐惧和不确定之中?她会提出什么样过分的要求?是更甚于捏脚的侮辱,还是其他我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不知道。
但是,比起这些未知的恐惧,那个“今晚就要流落街头”的确切恐惧,要来得更加真实,也更加可怕。
我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甚至在这一刻,我感到了一丝荒谬的解脱。
至少,今晚不用睡大街了。
我忙不迭地,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用力地点着头。
“我答应,我答应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只要能有个地方住,只要能让我继续上学。
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一百个,我也只能答应。
“行了。”
交易达成,白杨立刻恢复了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姿态。
她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那你先跟我回家,跟我妈说一声。你那些破烂东西,就先放在那个破屋子里,等周六,我让我妈开车带你去拉回来。”
“好……好的。”我低着头,小声地应着。
就这样,我跟在了白杨的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向了公交车站。
她走在前面,步履轻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甚至还从书包里拿出了耳机戴上。
我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个随从。
夕阳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上了公交车,车上人不多。
白杨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闭上眼睛,旁若无人地听着她的歌。
我迟疑了一下,在她旁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身体尽可能地靠着另一边的窗户,不敢和她有任何接触。
公交车缓缓启动。
夕阳的光透过车窗,明明灭灭地照在我们两个人的脸上。
我靠着冰冷的车窗,看着窗外那些飞速倒退的街景、店铺、行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我的脑子里一片茫然。
我得到了一个临时的住处,一个可以让我暂时蜷缩起来的龟壳。
但我也同时踏入了一个更深,更黑暗,也更无法预测的深渊。
从今往后,我的每一天,都将是对那个未知的“条件”的漫长等待和偿还。
那会是什么呢?
我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我只是看着车窗玻璃上,自己那张苍白、麻木、倒映着城市虚假繁华的脸,心中一片死寂。
第十二章
当我跟着白杨走进她家时,空气里飘着饭菜的的香气,脚下的实木地板光亮得能映出我窘迫的倒影。
而我,穿着泛黄的校服,背着那个带子都快磨断的旧书包,像一个满身泥泞的野狗,不小心闯进了纯白的天鹅湖。
一个温柔的女声从厨房的方向传来。
白杨的妈妈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条丝质家居长裙,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容,就像电视里那些生活优渥的贵妇人。
她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透出一种长辈对晚辈特有的亲切。
“盼男来啦,又来给杨杨补课了?”她笑着说,声音悦耳动听。
“快进来坐,别站着了,阿姨刚切了水果。”
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热意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
我把头垂得更低,双手死死地攥着书包带。
我支支吾吾,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我该怎么开口?
我怎么能告诉这位看起来如此温柔的阿姨,我不是来补课的,我是被那个重男轻女的家彻底抛弃,被学校里恶毒的流言蜚语逼得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来乞求一个床位的丧家之犬。
这些盘踞在我心口的黑暗与肮脏,根本无法在这样温馨的环境里说出口。
就在我羞愤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白杨拯救了我,用她独有的方式。
她极不耐烦地一脚踢掉脚上的运动鞋,光着脚“啪嗒啪嗒”地踩过光洁的地板,将书包随意地甩在沙发上。
随口对她妈妈说道:“妈,她没地方住了,我让她来咱家住几天。”
她的语气平淡,那是一种娇生惯养习以为常,而非商量。
林曼丽脸上那无可挑剔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固。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抹惊讶,但仅仅一秒,就恢复了那副温婉从容的模样。
她的视线转向我,那目光里没有鄙夷,却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
“哦,是这样啊。”她柔声开口,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过。
“那快进来吧,傻孩子,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家里客房也一直空着,我去给你拿一套新的被褥出来。”
她没有追问我为什么没地方住,没有探究我家里发生了什么,更没有提及学校里的那些风言风语。
这种恰到好处的“体贴”,这种不过问缘由的“善良”,反而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没过多久,林曼丽抱着一套崭新的被褥从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
我连忙迎上前去,对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几乎将头埋进了胸口。
“谢谢阿姨!”我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剧烈的颤抖。
“真的……真的太感谢您了!我……我就住几天,我很快就找到地方搬走,绝对不会打扰您和白杨的!”
我语无伦次地保证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我内心的负罪感。
林曼丽笑着,伸出那双保养得宜看不出丝毫岁月痕迹的手,轻轻扶起了我。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轻柔,语气和蔼可亲得不像话。
“傻孩子,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家里平时就我们娘俩,也挺冷清的,你来了还能热闹点。”
“安心住下,什么都别想,先把学习搞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的话语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中积攒已久的寒冷与恐惧。
那一刻,我几乎要流下感动的泪水。
我产生了一种荒谬不切实际的错觉——或许,我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港湾。
在这个虚假的避风港里,时间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流逝。
一周。
短短的七天,足以让一场风波,演变成一场吞噬一切的海啸。
我和王老师的“丑闻”,在市重点高中这个封闭而压抑的环境里,经过无数张嘴的咀嚼和再创作,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
最初的版本,还只是含糊的“师生关系不正常”。
两天后,就具体到了“被那个当老师的包养了,所以才能住上楼房”。
四天后,我父亲和奶奶的出现,为这个故事增添了更具冲击力的情节,版本升级为“被农村家庭卖给老师当小老婆,价钱没谈拢,家里人闹上门了”。
而现在,流传最广、也最恶毒的版本是——“她早就怀了老师的孩子,因为想打掉,老师不同意,所以才被家人堵在门口,那个老师玩腻了想甩掉她,真是活该。”
班主任们在班会上三令五申,严禁讨论这件事,可这根本无法阻止那群荷尔蒙过剩、精力旺盛的高中生们,在私下里用最兴奋的语气,传播和编造着关于我的每一个不堪入目的细节。
我成了一个行走的丑闻标签,一个活生生供人消遣的悲剧样本。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背后那些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的目光,以及刻意压低却又确保能让我听见的窃笑声。
食堂里,只要我端着餐盘坐下,周围的桌子就会瞬间空出一片。
走廊上,迎面而来的同学会像躲避瘟疫一样,提前绕开。
没有人再跟我说话,没有人再向我借笔记,甚至连不小心的眼神接触,都会让对方流露出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的嫌恶表情。
我被彻底孤立了。
整个学校,变成了一座为我量身定做没有围墙的监牢,每一道目光,都是一把把刺向我心脏的刀子。
我像一个幽灵,穿梭在喧闹的人群中,却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那天下午的自习课,我去洗手间,在隔间里听到了门外两个女生的交谈。
“听说了吗?高二那个王老师,被停职了。”
“真的假的?就因为那个李盼男的事?”
“可不是嘛,听说好几个学生的家长联合写了投诉信,说他师德败坏,带坏学校风气,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学校为了平息家长的怒火,直接让他停职反省半年。”
“天呐,半年……那他这工作不就等于废了?真够倒霉的,摊上那么个学生。”
“谁说不是呢,活该。”
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清了。
“停职半年”、“恶劣影响”、“师德败坏”……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头颅。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
天,真的塌下来了。
无比强烈令人窒息的愧疚感,像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死死地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
是我。
是我毁了他。
是我毁了那个唯一一个,在我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候,不求回报地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他只是想帮我,只是想让我能安心读书,可我的父亲和奶奶的无理取闹却亲手葬送了他的前途。
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而出。
寄人篱下的生活,也让我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
我不可能再把那些需要清洗的脏衣服和臭鞋子,拿到白杨家这间一尘不染的家里来。
仅仅是住在这里,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自尊,我做不到再把这里当成我的“洗衣房”。
我的生活费,彻底断绝了。
我颤抖着手,掏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最后摸出了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纸币,和几个冰冷的硬币。
四十七块五毛。
这是我身上全部的财产。
我看着手心里的钱,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
这点钱,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连一个星期的饭都吃不饱。
吃完了,该怎么办?
每一天,我都在对未来的巨大恐惧和对现状的无力感中反复煎熬。
白杨家,这个曾经让我产生过一丝温暖错觉的地方,此刻也变成了另一个压力巨大的囚笼。
我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说话,不敢多用一度电,吃完饭立刻抢着洗碗,将所有能看见的地面都擦得锃亮。
我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林曼丽阿姨的“收留之恩”,也试图以此来减轻自己白吃白住的罪恶感。
林曼丽阿姨对我依旧温和,只是那份温和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而白杨,除了偶尔对我颐指气使,让我帮她倒水、拿东西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只是用一种看戏般的眼神,冷漠地观察着我的窘迫。
我就像一只掉进陷阱里,却还不知道危险将至的愚蠢兔子。
而猎人,正在悠闲地等待我耗尽最后一丝力气。
那天傍晚,放学后,我依旧和白杨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她家。
我怀着一种寄人篱下者特有的卑微心态,低着头,帮她拎着书包跟在她的身后。
玄关冰冷的白色灯光洒下来,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白杨走在前面,当她反手关上厚重的大门时,那一声沉闷的“咔哒”声,仿佛彻底隔绝了我与外面世界的最后一点微弱的联系。
我像往常一样,准备默默地换上拖鞋,然后回到那间属于我小小的客房里,躲进书本构筑的虚假安全区。
但我发现,今天的白杨有些不一样。
她关上门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进客厅,而是转过身,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斜靠在了门板上。
她用一种我从未见过混杂着戏谑与审视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玩具。
我的心底瞬间升起一股寒意,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悄悄缠上了我的心脏。
我攥紧了书包带,小声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小……小姐,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白杨笑了,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但那笑意却没有半分抵达她的眼底。
她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慢悠悠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细长的针,不疾不徐地刺入我的神经。
“李盼男,你在我家,已经住了一个星期零一天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走啊?”
这个问题像一记毫无预兆的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我瞬间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
我下意识地绞动着校服的衣角,那块布料几乎要被我揉碎。
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我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向头顶涌去。
“我……我再住几天……”我结结巴巴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等我……等我找到地方……我马上就搬走……”
这些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找到地方?去哪里找?用什么找?
“搬走?”白杨冷笑着,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苍白无力的辩解。
她的笑声里充满了轻蔑。
“你有钱么?”
“你知道现在在外面租一个最便宜的见不到太阳的地下室,一个月要多少钱吗?”
“你能去哪儿?”
她的话语地剖开我所有的伤口,把我最深的恐惧和最狼狈的处境,血淋淋地展现在我面前。
“是回你那个一心想把你卖了换彩礼的家?”
“还是去找那个因为你,现在被学校停职了的王老师?”
我嗫嚅着,嘴唇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
我无处可去。
我一无所有。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我淹没,让我无法呼吸。
看着我濒临崩溃的样子,白杨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那是一种残忍带着快意的满足。
她从门上直起身,一步一步,缓缓地向我走来。
她的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她在我面前站定,微微俯下身,压低了声音。
那声音轻柔得仿佛情人的呢喃,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啊。”
“连帮同学洗衣服赚钱的活儿都干不了了,没钱吃饭,也没钱买新的练习册了吧?”
“你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她顿了顿,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恐慌与绝望。
然后,她抛出了她的诱饵。
“不过呢……我可以帮你。”
“我可以让你一直住在我家,直到你考上大学。”
“我甚至……每个月还可以给你五百块钱,让你吃饭、买你需要的学习资料。”
“怎么样?”
我猛地抬起头,像一个在洪水中即将溺毙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块漂浮的木板。
我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相信。
“帮我?”我失声问道,“为什么?”
我不相信。
我绝对不相信,那个以看我出丑、折磨我为乐的白杨,会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代价,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可怕的代价。
“当然不可能白帮你啊~”
白杨直起身,脸上的笑容变得玩味而残忍,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享受着掌控一切的快感。
“条件嘛……很简单。”
“从今天起,直到你高中毕业,你要当我‘真正的’丫鬟。”
我愣住了,大脑完全无法处理她话里的信息。
“真正的……丫鬟?”我困惑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不已经是小姐的丫鬟了吗?”
在我天真的认知里,我们之间那种因为打碎古董而产生的、屈辱的“还债”关系,已经是作为一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白杨看着我茫然的样子,像看一个白痴一样,摇了摇她那修剪得精致圆润的手指。
“不,不,不。”她脸上的笑意充满了轻蔑。
“那只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
“我说的‘真正的丫鬟’,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
她又一次凑近我,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一种让我遍体生寒兴奋而残忍的光芒。
“意思就是,你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你在我家的身份,不是客人,不是同学,甚至……不是一个平等的人。”
“你是一个奴仆,一件属于我的、可以随意处置的私有财产。”
“你的身体,你的时间,你的思想,全都属于我。”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不能有任何疑问和反抗。”
“我开心了,可以赏你一口饭吃;我不满意了,就可以随~便~惩~罚~你~”
“在这里,你,没有人权,明白吗?”
她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我的脑海中接连炸响。
没有人权?
奴仆?
财产?
这些恐怖的词语让我从灵魂深处感到刺骨的寒冷。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我连连摇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不要……我不是奴仆……我不要……”
我的拒绝,似乎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意味。
“哦?不要?”
她猛地向前逼近一步,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行啊。”
“那你现在就滚出去。”
“是滚回你那个重男轻女、恨不得立刻把你嫁出去换彩礼的农村老家,还是睡在大马路上,我都不管。”
“哦,对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你还欠我家几万块钱呢。我会亲自去你家,找你那个视财如命的爸爸和奶奶,好好谈谈这笔赔偿金。”
“我听说他们早就给你物色好了人家,正准备等你一满十八岁就把你嫁出去吧?正好,那笔钱正好赔偿我家的损失。”
“你就死了上大学这条心,老老实实回去准备结婚生孩子,用你的一辈子,给你那个宝贝弟弟打工娶老婆吧!”
“不——!”
最后那几句话,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想到要被重新抓回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家,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从此过上暗无天日被榨干所有价值的生活……
我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和“尊严”的弦,瞬间崩断,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苦苦哀求白杨。
“求求你……不……不要……”我失声痛哭,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求求小姐了!别找我爸妈!我求求你了!”
“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你了……别把我赶出去……”
我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骄傲,在“回家”这个恐怖的选项面前,被碾得粉碎。
白杨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虫子。
“我没那么多耐心听你哭。”她冷冷地说,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做我真正的丫鬟,你就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继续读书,考你的大学。”
“二,现在就滚,我明天和我妈去找你爸妈要钱。”
“你自己选,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
一分钟。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边是确定的永恒地狱。
另一边,是未知也许有尽头的地狱。
我还有选择吗?
我根本没有选择。
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大学梦,为了逃离那个生我养我却一心想毁灭我的原生家庭,我只能饮鸩止渴。
我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白杨的身影在我眼中变成了一个晃动模糊的剪影。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的最深处,挤出了那句宣判我人格死刑的话。
“我……我愿意……”
“我愿意……做小姐……真正的丫鬟。”
当我用颤抖的声音,吐出这句彻底放弃尊严的承诺时,我看到白杨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愉悦笑容。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被彻底驯服桀骜不驯的宠物。
“嗯,聪明的选择。”
“看来还没蠢到家。”
她缓缓地抬起一只脚,那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慢慢地停在了我的面前,离我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那么现在……”
她故意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极致的居高临下的羞辱意味。
“给我换鞋吧……”
“我的……小~丫~鬟~”
第十三章
“那么现在……”
白杨的声音打破了这寂静,她的语调拖得很长,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的身体猛地一颤。
“……给我换鞋吧……”她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确保我能听懂每一个音节里蕴含的命令。
我低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换鞋,只是换鞋而已。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这只是一场交易,我出卖尊严,换取一个栖身之所,一个能让我考上大学的机会。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村里的时候,也帮邻居干过活,帮人刷鞋洗衣,都是一样的。
我努力地用这种逻辑来说服自己。
然后,她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我的……小~丫~鬟~”
“丫鬟”两个字尾音拉得又长又俏皮。
“照做”,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只有照做,我才能留下来。
只有留下来,我才能读书。
我爬起来走了两步,很自然地准备蹲下身子。
这是一个基于“劳动”而非“奴役”的惯性动作。
我的膝盖弯曲,身体的重心缓缓下沉。
我依旧不敢看她的脸,视线里只有那双越来越近的白色运动鞋,和她一截穿着校服裤脚踝。
然而,就在我的手指即将碰到那双鞋的瞬间,
白杨的脚尖轻巧地一抬,然后用一种看似随意的动作,将我的手拨开。
那个动作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侮辱性,像是在驱赶一只试图靠近餐桌的苍蝇,或是什么令人厌恶的脏东西。
我的手被一股不大的力量打开。
我愣住了,身体还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只拨开我手掌的脚,并没有收回。
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然后踩在了我用来支撑身体的右腿膝盖上。
“呃……”
我吃痛,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歪。
巨大的惊愕与不解让我本能地抬起了头。
这是今晚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直视她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没有我预想中的愤怒,没有不耐烦,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玩味。
就像一个孩子,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只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虫子,正在做着徒劳的挣扎。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然后,她开口了,语气冰冷像是在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宠物。
“丫鬟给小姐脱鞋,应该蹲着脱么?”
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我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什么意思?
我做错了吗?
蹲着脱鞋……不对吗?
那应该……怎样?
一个我根本不敢去想的更屈辱的念头,缓缓地浮现出来。
白杨没有再说话,似乎在给我时间去领会她话里的意思。
她只是用行动告诉我答案。
那只踩在我右膝上的脚,开始缓缓地增加力量。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运动鞋底那些防滑的纹路,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裤子,是如何一点一点压进我的皮肉里,碾磨着我的骨头。
那股力量沉重、坚定,不容抗拒。
我的右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膝盖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支撑,去反抗那股下压的力量,但一切都是徒劳。
我的身体在摇晃,尊严在崩塌。
终于,我的右腿再也支撑不住那持续不断的压力,猛地一软。
“噗通!”
一声沉闷的声响在空旷的玄关里回荡。
我的右膝,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实木地板上。
剧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身体失去了一半的平衡,变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她似乎对这个姿势也并不满意。
在我因为疼痛和屈辱而浑身僵直的时候,她抬起了那只脚,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将脚掌踩在了我另一条左腿膝盖上。
同样的过程,同样缓慢而残忍的施压。
“噗通!”
又是一声闷响。
我的双膝,终于全部重重地磕在了地板上。以一种我从未想象过的、无比屈辱的姿态,双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在双膝落地的这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要的,从来不是我帮她换鞋这个“结果”。
她要的,是我用最卑微、最顺从的姿态去完成这个“过程”。
蹲,是一种服务,一种劳动,我们之间或许还存在着雇佣与被雇佣的微弱平等。
而跪,是彻底的臣服,是主与奴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从我跪下的这一刻起,我不再是她的同学。
我是一个丫鬟,一个奴仆,一件属于她的可以随意处置的私有物。
这个认知,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我残存的自尊割得鲜血淋漓。
我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地板上。
我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
白杨似乎对眼前的景象非常满意。
她欣赏着我跪在她脚下,无声落泪的狼狈模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将那只穿着白色运动鞋的脚,以一种傲慢的姿态,伸到了我的面前。
“喏,脱吧。”
她的声音轻描淡写,仿佛刚才那一番充满压迫和规训的举动从未发生过,仿佛我跪在她面前为她脱鞋,是这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屈辱地跪在地上,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轻轻抽动。
我伸出那双因为恐惧和屈辱而不断颤抖的双手,慢慢地靠近她那只鞋。
我的自尊心在脑海里疯狂地尖叫,它让我站起来,让我冲出去,让我逃离这个地狱。
但我的理智,那个被贫穷和绝望磨砺得无比清醒的理智,却像一块巨石,死死地按住了我所有的冲动。
逃?
逃到哪里去?
回到那个视我为赔钱货的家,被我父亲打断腿,然后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用我的一生去为弟弟的未来做牛做马吗?
不。
我不能。
我然后用颤抖的手指捏住鞋跟,小心翼翼地将那只运动鞋从她的脚上脱了下来。
鞋子脱下的瞬间,一股混合着皮革、汗水和少女独有体温的复杂气味,立刻散发出来,钻进我的鼻腔。
那不是单纯的臭味,而是一种带着生命气息的、充满了侵略性的味道。
鞋子里,是一双深蓝色的棉袜。
袜尖的部分因为一整天的穿着,已经被汗水浸湿,颜色变得更深,紧紧地包裹着她脚趾的轮廓,甚至能隐约看出五个脚趾的形状。
那只穿着潮湿棉袜的脚,径直伸到了我的鼻子前面,几乎要碰到我的脸。
我能清晰地看到袜子上棉质的纤维,能感受到她脚上传来的温热气息。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然后,我听到了她笑嘻嘻的声音,那语气里带着一丝恶劣的报复快感。
“上次给我捏脚的时候,你不是说我的脚酸么?闻闻,小姐今天的脚,酸不酸?”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一片空白。
上次……
我当然记得。
那是在她家补课,我无意中说了一句“你的脚有点酸”,那是基于事实的陈述。
却没想到,这句话,成了她此刻羞辱我的又一个借口。
她要我……闻她的脚?
生理性的厌恶和心理上的巨大抗拒,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撇向一边,紧紧地闭着嘴,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要!
太恶心了!
我做不到!
我是一个人,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条狗!
我不是!
我的抗拒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激烈。
而这,也瞬间点燃了白杨的怒火。
她似乎没想到,我已经跪在了地上,居然还敢违抗她的命令。
她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愤怒。
她毫不犹豫地抬起那只伸到我面前穿着蓝色棉袜的脚,对着我刚刚转过去的侧脸,重重地踹了过来。
“砰!”
我的头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击中,整个人都被踹得向一旁甩去。
耳朵里“嗡”的一声,仿佛有几百只蜜蜂在同时振翅。
半边脸颊先是剧痛,随即迅速变得火辣辣的,最后彻底麻木,失去了知觉。
我被这一脚踹懵了,整个人都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剧痛和惊骇而蜷缩起来。
眼泪和鼻涕流得更凶了,混合着屈辱和疼痛,模糊了我的视线。
“脸,转过来。”
她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我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一半是因为恐惧,一半是因为脸颊上那无法忽视的剧痛。
我犹豫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着反抗,但理智却在疯狂地警告我。
转过去,意味着更深的屈辱。
不转过去,可能意味着更重的殴打。
见我迟疑,白杨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
她再次抬起脚,根本没有任何预兆,又是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我的脸上,几乎是同一个位置。
“砰!”
这一次的力道比刚才更重。
我的嘴角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转!过!来!”
她一字一顿地吼出这三个字,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巨大的恐惧,终于压倒了我心中那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我害怕了。
我真的害怕了。
她真的会打我,毫不留情地打我。
她可能会打死我……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
我不敢再有任何反抗,屈辱地将脸转了回来,重新面对她那只悬停在空中的脚。
在泪眼模糊中,我甚至能无比清晰地看见,她袜尖上因为汗水而显得有些半透明的布料,能看见布料下隐约的皮肉颜色。那股之前淡淡的酸臭气味,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她见我终于顺从,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
她将脚又往前递了递,语气玩味的问道。
“现在,觉得我的脚还酸么?嗯?”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浓浓的嘲讽。
我跪在地上带着浓重的哭腔拼命地摇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不酸……小姐的脚……一点都……不酸……”
白杨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那笑声很轻但却格外的刺耳。
“哦~?不酸了?那为什么我没听见你闻我的脚的声音呢?是不喜欢闻么?”
我被她的话噎住了,除了无助地哭泣,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不是的,小姐……我……我喜欢……”
我说出了这句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那既然不是不喜欢,”白杨的语气变得愈发残忍,“那就用鼻子使劲的嗅。”
“嗅”。
这个字,像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这是对待动物的用词。
她要我像一条狗一样,去嗅她的脚。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没有反抗的余地,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一部分的屈辱。
我颤抖着,将脸慢慢地凑了过去靠近那只散发着酸臭气味的脚。
我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那潮湿的棉袜。
我强迫自己呼吸。
我的鼻翼因为刻意的呼吸而一下一下地扇动,在安静的玄关里,发出轻微的吸气声。
每一次吸气,那股混合着汗水和皮革的味道就更深地侵入我的肺部,让我阵阵作呕。
但即便如此,白杨似乎还不满意。
她觉得我这个姿势,依然不够卑微,不够顺从。
她再次抬起脚,没有丝毫预警,又是一脚踹在我的脸上。
“就让我这么抬着脚?蠢货!捧着!用你的手捧着我的脚嗅!”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和不耐烦,仿佛在训斥一个怎么也教不会的畜生。
我被踹得向后仰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但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的停顿,几乎是立刻就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跪好。
恐惧已经彻底支配了我的身体。
我伸出那双抖得不成样子的双手,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捧住了她那只温热的脚。
她的脚很小,也很柔软,但落在我的掌心里,却重如千斤。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脚跟的弧度,感觉到棉袜那微湿的粗糙触感。
我捧着它,慢慢地将她的脚尖送到了我自己的鼻子下面。
然后,我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用力地呼吸着那令我作呕的气味。
我的手在抖。
我的心在滴血。
我的灵魂在哀嚎。
我捧着的,不是她的脚。
是我那已经被碾得粉碎,再也拼凑不起来的尊严。
白杨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任由我捧着她的脚,持续地进行着这个羞辱性的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或许是十分钟,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她才终于意兴阑珊地动了动脚趾。
然后,她用一种恩赐般的语气,简短地命令道:“脱另外一只。”
听到这句话,我如蒙大赦。
我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想马上伸手去脱她另一只脚上还穿着的运动鞋。
我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然而,就在我的手伸出去的一瞬间。她的脚又一次踹了过来,踹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一次的力道不重,但那警告的意味却无比清晰。
我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缩回了手,不解而又恐惧地看着她。
“你就让我的脚这么光着踩在地上?蠢死了!不知道先给我穿上拖鞋么?!”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一种“怒其不争”的嘲讽,仿佛我的愚蠢已经超出了她的忍耐极限。
我被她这一声呵斥吓得一个激灵,脑子这才重新开始运转。
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
在这个家里,我不仅要无条件地听从她的命令,我还要提前思考,提前预判她下一步需要什么,想她所想,为她安排好一切。
我不能只是一个被动的执行者,我必须成为一个主动的、有“眼力见”的奴仆。
我手忙脚乱地,用膝盖在地上爬行了几步,到了旁边的鞋柜处,拿起了那双属于她的白色居家拖鞋。
我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那只刚刚被我嗅闻过的脚下。
我的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白杨没有看我,只是理所当然地将脚伸进了拖鞋里。
她穿好一只拖鞋后,才将另一只穿着运动鞋的脚,伸到了我的面前。
这一次,我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和迟疑。
我熟练地解开鞋带,脱掉她的运动鞋。
“嗅这只。”
她的声音依旧高高在上。
我没有再犹豫。
我甚至没有再哭。
我的眼泪,好像已经在刚才那无尽的屈辱中流干了。
我麻木地伸出双手,捧住她另一只同样潮湿温热的脚,将它送到自己的鼻下,然后开始一下一下地“嗅”。
屈辱感让我的心头仿佛都在滴血。
白杨似乎对我这种“上道”的表现非常满意。
在我捧着她的脚嗅闻了一会儿后,她只是轻轻地抬了抬脚。
我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赶紧松开手,爬到一旁,拿起另一只拖鞋,用同样卑微的姿态,为她穿好。
两只脚都换上了拖鞋,白杨转身迈着轻松的步伐朝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我撑着地板,身体摇摇晃晃,刚想挣扎着站起来。
我想回到客房,那个能让我喘息、舔舐伤口的狭小空间。
然而,就在我的膝盖即将离开地面的那一刻,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她甚至没有回头。
“谁允许你起来的?”
我的身体,在这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刚刚撑起一点的胳膊,猛地一软,整个人又重新跪了回去。
我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恐惧,再一次攫住了我的心脏。
“跪在那,给鞋子除臭。我没说起来,你要是敢起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我就听到了她卧室门被“砰”的一声关上的声音。
玄关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我面前那两只散发着汗味的白色运动鞋。
我认命了。
或者说,我不得不认命。
我像一只被打断了脊梁的狗,用膝盖在地上爬行着挪到了那两只鞋的面前。
我拿起其中一只鞋将鞋口对准自己的脸,然后,把鼻子深深地埋了进去。
那股更浓郁、更直接的气味,瞬间充满了我的整个呼吸系统。
眼泪,再一次决堤。
这一次,是无声的,是绝望的,是流淌在心底的血。
我告诉自己,李盼男,忍住。
一定要忍住。
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是暂时的。
考上大学,只要能考上大学,就能离开这里了。
现在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都是为了以后能堂堂正正地站着活下去。
这些被践踏的尊严,这些流不尽的眼泪,这些被刻进骨子里的伤疤……
总有一天,我要……
我的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未来太过遥远,太过虚无缥缈。
而眼前的黑暗,却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我只能抱着那双还带着她体温的鞋,跪在这空无一人冰冷的地面上。
第十四章
不知道在玄关跪了多久。
我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只剩下一种沉闷的酸胀感,从膝盖骨深处丝丝缕缕地蔓延开来,爬满了整条大腿。
我面前摆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那是白杨的鞋子。
鞋口正对着我的脸,一股混合着皮革、汗水与灰尘的复杂气味,正源源不断地钻进我的鼻腔。
我必须用力地呼吸。
每一次吸气,都让我的胸腔感到一阵压抑的灼痛。
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无法忍受的颤抖。
我的精神已经趋于麻木,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几个单调的念头。
忍住。
考上大学。
一切都会过去的。
这些念头像救命的稻草,我死死抓着,用来抵御眼前无穷无尽的屈辱。
玄关的灯光是惨白的。
光线照在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也照亮了我跪在地上的狼狈身影。
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压抑的呼吸声,那声音和鞋子里散发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将我牢牢困住。
眼泪早已流干,只在脸上留下了几道冰冷的痕迹。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跪不住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响动从身后传来。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我僵硬地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了一抹粉色的身影。
白杨换上了一身睡衣,站在卧室门口柔软的地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她的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望向我。
她伸出手指,指向自己的卧室方向。
“爬进去,我妈快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
然而那一个“爬”字,却充满了无尽的羞辱意味。
我的身体在本能地颤抖。
可我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我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的那只鞋,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她不快。
然后,我将双手撑地板上。
像一只牲畜用膝盖和手掌,屈辱地朝着她卧室的方向爬去。
校服的裤腿摩擦着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妈快回来了。”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带来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希望。
或许,她的母亲是正常的。
或许,她会是我的救赎。
这个念头是如此荒谬,却又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我爬进了白杨的卧室。
这是一个充满了少女气息的房间。
白色的墙壁,柔软的地毯,书桌上摆放着文具,床上堆满了巨大的毛绒玩偶。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那么梦幻,与跪在地上的我形成了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我刚爬到房间中央,身后的门就被“咔哒”一声关上了。
那声音很轻却彻底切断了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白杨反锁了房门。
她双臂环胸,斜斜地倚在门板上,冷漠地审视着跪在地上的我。
“既然你选择了留下来,那么就得遵守规矩。”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谈判,可我们之间的地位,却有着天壤之别。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睡裤的裤脚和那双白色的拖鞋。
“第一,”她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我妈不在家的时候,你必须跪着,不能走路。”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跪着,不能走路。
这意味着,我将彻底失去作为“人”最基本的行动方式。
“第二,”她继续说道,“我罚你的时候不许躲,你要是躲了,就加倍罚。”
这句话让我预感到了未来的痛苦将无处可逃。
它要求我放弃所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去承受所有即将到来的伤害。
“第三,”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没有为什么。”
它剥夺了我思考与质疑的权利,宣告了她拥有绝对的权力。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
“记住了么?”
我感到喉咙一阵干涩,巨大的恐惧让我几乎无法发出声音。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有重量一般压在我的头顶。
“记……记住了,小姐。”
我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回答道,那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喊出“小姐”这个称呼的瞬间,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已经死去了。
“你最好记住了。”白杨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警告,“要不然,吃苦头的是你自己。”
说完,她不再理会我,转身走到了书桌前坐下。
她拿起一张数学卷子,姿态闲适地看了起来。
“好了,过来给我讲题吧。”
她的口吻恢复了往常使唤我的样子,仿佛刚才那场关乎我未来命运的宣判,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讲题”这两个字,像一个开关,瞬间将我的大脑切换到了过去熟悉的模式。
这是我唯一擅长的领域,是我唯一能体现价值的地方。
长久以来的习惯让我暂时忘记了自己刚刚被赋予的“新身份”。
我本能地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然后拉开她旁边的那张空椅子坐下。
在过去无数个补课的夜晚,我们都是这样做的。
然而,我的膝盖刚刚离开地毯,屁股甚至还没有碰到椅子的边缘,一道冰冷的视线看过来。
我全身一僵,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我看到了白杨的眼神。
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你怎么敢”的质问。
“跪那。”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感,像一盆冰水,将我从短暂的“学生”幻觉中彻底浇醒。
尴尬和恐惧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错了。
我竟然忘记了刚刚才宣布的规矩。
我慌乱地将那张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然后重新跪倒在白杨的腿边。
我的脸颊烫得吓人,恨不得能在地毯上找个缝钻进去。
白杨转过身,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看来你还是没记住我说的话。”
她的语调很平缓,没有愤怒,也没有咆哮,但正是这种平静,才让我感到更加恐惧。
“现在我妈妈在家么?嗯?”
她尾音的上扬,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像一只猫在戏弄爪下的老鼠。
她在引导我,让我自己意识到错在了哪里。
我在她的质问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没……没有……”我低下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很好。”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把校服脱了。”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我……”我语无伦次地想要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需要我重复第二遍么?”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不敢再有任何犹豫。
我颤抖着手,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锁。
然后,我将那件外套脱下放在了旁边的地上。
“把衣服和胸罩掀开。”
她的命令层层递进,一步一步地剥夺着我最后的遮羞布。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砸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咬着自己的嘴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我用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捏住短袖的下摆,一点一点将它和里面那件已经洗得发黄的旧胸罩,一起向上掀起。
凉意瞬间包裹了我的上半身。
我将头埋得很低,不敢去看白杨的表情,也不敢去看自己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毛皮,等待宰杀的动物,毫无尊严,也毫无反抗之力。
我不知道白杨要做什么。
但我知道,即将到来的,将是来自白杨的惩罚。
我听到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白杨从书桌上拿起了那个银色的订书器。
她把它拿在手里,随意地掂了掂。
那本是学校里最常见的文具,此刻,在我的眼中,却比任何凶器都更让人感到恐惧。
她俯下身。
我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好闻的沐浴露香气。
那香气与我身上的贫穷酸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感觉到一阵冰冷的金属触感,落在了我的左边乳头上。
我浑身一颤。
白杨用订书器,稳稳地夹住了那个敏感脆弱的地方。
她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
“咔哒。”
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阵难以形容尖锐的剧痛,瞬间从我的胸口炸开,沿着神经传遍了我的四肢百骸。
“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撕心裂肺,充满了痛苦与不敢置信。
我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抽搐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疯狂涌出。
白杨并没有松开订书器。
她就那么捏着,另一只手甚至撑在了我的肩膀上,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近乎漠然的眼神,欣赏着我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兴奋,只有一种纯粹的冷酷。
- - -
疼痛像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跪在地上,双手胡乱地挥舞着,想要推开她,想要摆脱这极致的痛苦,却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我的哭喊声渐渐变得沙哑,从一开始的惨叫,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哀嚎和抽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我哭到几乎失声的时候,白杨才终于松开了手。
订书器被拿开,但那枚冰冷的订书针,还深深地扎在我的皮肉里。
紧接着,白杨伸出她那涂着透明指甲油的手指,捏住那枚订书针然后慢条斯理地将它从我的乳头里拔了出来。
又是一阵钻心的剧痛。
我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趴倒在地毯上。
我立刻用双手死死捂住受伤的地方。
一小股温热的液体,从指缝间渗了出来。
是血。
我趴在地上,身体因为疼痛和恐惧而不停地颤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白杨没有理会我。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我,眼神冷漠。
“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我浑身一颤。
我沉浸在剧痛之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迟钝似乎惹怒了她。
一只穿着拖鞋的脚,狠狠地跺在了我的后背上。
“我说起来!听不见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度的不耐烦。
这一脚让我痛得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强忍着胸口火辣辣的疼痛,用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身体,艰难地重新跪直。
我不敢再有丝毫的迟疑。
我看到,白杨的手里,又拿起了那个银色的订书器。
她将订书器,慢慢地凑向我的另一侧乳头。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
“不……不要……”
我出于求生的本能,猛地抬起双手,想要去阻拦她的动作。
“小姐……小姐我错了……您别订了……我错了……求求您了……”
我语无伦次地哭着哀求,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
这是对第二条规矩——“不许躲”——的公然违背。
白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无视了我的哀求,只是平静地吐出三个字。
“手拿开。”
我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胸口,像一只即将被捕杀的幼兽,只能徒劳地摇头,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的反抗,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
白杨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抬起脚,一脚将我狠狠地踹倒在地。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向一侧倒去,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毯上。
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踢打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脚穿着拖鞋,一下又一下疯狂地踩踏着我的后背、我的大腿、我的胳膊。
我像一个破布娃娃,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蜷缩着,试图躲避那攻击,却根本无处可逃。
我的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哀嚎。
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白杨似乎打累了。
她停下动作,然后弯下腰,伸手脱掉了自己脚上的一只棉袜。
那是一只深蓝色的袜子。
她捏着袜子,送到我的嘴边,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张开嘴。”
我已经被她刚才那阵疯狂的暴力吓破了胆。
我的身体里只剩下恐惧和服从。
我顺从地张开了嘴。
下一秒,那只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汗味的袜子,被粗暴地塞进了我的嘴里。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充满了我的口腔和鼻腔,我感到一阵反胃,却连干呕的权利都没有。
我的哭喊声和哀求声,全都被堵了回去,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呜呜”绝望的悲鸣。
做完这一切,白杨似乎还不满足。
她的两只脚,分别踩住了我的两条胳膊,将我牢牢地固定在地毯上,让我彻底动弹不得。
我能感觉到她脚底的重量,那是一种让我感到绝望的力量。
然后,她低下身子,将那个银色的订书器,再一次对准了我另一侧的乳头。
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泪流得更凶了,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挣扎着,但被她踩住的胳膊和身体,却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咔哒。”
第一下。
“咔哒。”
第二下。
“咔哒。”
第三下。
她连续钉了三下。
每一次金属撞击的清脆声响,都伴随着我被堵在喉咙里撕心裂肺的呜咽。
极致的疼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
白杨松开了订书器,任由那三枚订书针留在了我的皮肉里。
她低下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对上我流着泪的双眼。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下次你再敢不听话,”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狠毒的威胁,“我保证,你比现在痛苦十倍。”
说完,她终于松开了踩住我胳膊的脚。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徒劳地张着嘴,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的精神,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了。
白杨站起身,走到客厅,过了一会儿,拿来了一个白色的药箱。
她跪坐在我身边,打开药箱,拿出里面的碘伏和棉签。
她先用镊子,将我两侧乳头上那几枚订书针,一枚一枚地,全部拔了出来。
每拔出一枚,我的身体都会控制不住地抽搐一下。
然后,她用蘸了碘伏的棉签,开始为我清理那些细小的伤口。
碘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我看到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很熟练,也很冷静。
所幸,订书针扎得都不算深,只是在一个个小小的钉眼里,渗出一点点血珠。
她细致地涂抹完碘伏,又拿出干净的纱布和胶带,将我两边的伤口都小心地包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将药箱收拾好,重新坐回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仿佛刚才那个对我施以酷刑的恶魔,与眼前这个为我包扎伤口女孩子,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诡异的平静,比之前的暴力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白杨看着还趴在地上的我,开口说道。
“嘴里的袜子吐出来。”
我依言将那团已经湿透的棉袜从嘴里吐了出来。
“把我脚上这只也脱下来。”
我忍着全身的剧痛,爬到她的脚边,用颤抖的手,脱下了她另一只脚上的袜子。
“两只拿到卫生间,给我洗干净,晾上。”
我捏着那两只刚刚还用于羞辱我的袜子,一时间有些愣住。
“怎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悦。
我不敢再有任何迟疑,立刻将两只袜子攥在手里,然后手脚并用地,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爬去。
从卧室到卫生间的这段路,显得格外漫长。
我爬到洗手池边,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打开水龙头。
冰凉的水流过我的手指。
我看着手里的两只袜子,上面还残留着我的口水和泪水。
这是一种比任何暴力都更具摧毁性的羞辱。
我仔细地将袜子搓洗干净,拧干,然后晾在了卫生间的毛巾架上。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爬回到卧室,跪在了那张华丽的书桌旁。
“然后,爬回去讲卷子。”
白杨的命令还在我耳边回响。
我看着她摊开的那张数学卷子,上面的函数和图形,在我的眼中变得无比扭曲和模糊。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的伤处传来一阵阵钝痛。
我拿起笔,开始给她讲解第一道题。
“这道题……考的是……函数的单调性……”
我的声音很轻,很沙哑,还带着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
那声音里,混合着哭泣后的嘶哑,身体无法忽视的疼痛,以及……对白杨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知道,地狱的门,已经为我打开了。
而这种扭曲的、充满暴力和羞辱的“日常”,才刚刚开始。
第十五章
我跪在白杨卧室那张羊毛地毯上,膝盖骨被羊毛扎的有些刺痛。
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我不得不将上半身微微前倾,这个姿势让胸口那处被订书针穿透的伤口,随着每一次呼吸,都传来一阵被撕扯的刺痛。
我的声音因为恐惧与之前的哭喊,变得沙哑而微弱,但我必须强迫自己开口,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摊开的数学卷子上。
“……所以,当x在负无穷到-1这个区间内,函数f(x)的导数f'(x)是小于零的,这证明了函数在这个区间上是单调递减的……”
每一个字都从我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讲解函数,分析图像,这是此刻我唯一能感受到自身价值的时刻。仿佛只要我还能解出这些复杂的题目,我就依然是那个成绩优异的李盼男,而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奴仆。
可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在无情地嘲笑着我的自我欺骗。膝盖的酸胀,胸口的刺痛,还有那道漫不经心的目光,都像一根根针,扎破我用“学习”吹起来的脆弱气球。
“……而在-1到正无穷这个区间,导数值大于零,所以函数是单调递增的。-1就是这个函数的极小值点。”我讲完了,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消散,留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杨靠在她的椅背上,姿态慵懒,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发出单调的“哒、哒”声。她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卷子上,而是飘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百无聊赖,我的讲解于她而言,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催眠曲。
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也不知道她是否满意。
就在这时,“咔哒”一声轻响,从玄关的方向传来。
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是白杨的妈妈,林曼丽回来了。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动作,一只穿着白色居家拖鞋的脚,已经用鞋尖不耐烦地踢在了我的小腿上。力道不重,这是信号,是主子对奴仆的指令。
我接收到了。我必须立刻站起来。
我用双手撑住地毯,试图将身体撑起。
可是,长时间的跪姿让我的双腿早已失去了知觉,血液不通的感觉,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我的血管里横冲直撞,啃噬着我的每一寸神经。膝盖完全使不上力,酸软得像两团烂泥。我挣扎了一下,上半身刚刚抬起些许,身体便剧烈地晃动起来,又狼狈地跌坐回地毯上。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听到了门外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白杨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冰冷,带着一丝嫌恶和警告。
不行,我必须起来!如果被她妈妈看到我跪在这里,我不知道白杨会用什么更可怕的方式来惩罚我!
我咬紧牙关,再也顾不上膝盖传来的剧痛,双手在慌乱中死死抓住旁边书桌桌腿,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颤抖的手臂上。这个猛烈的动作狠狠牵扯到了胸口的伤,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刺痛猛地炸开,我眼前一黑,世界仿佛都变成了雪花点。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冷汗从额角滑落。我死死咬住下唇,拼尽全力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就在林曼丽的手握上门把,转动把手的那一刹那,我终于将自己从地毯上“拔”了起来,并且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把自己重重地“摔”进了旁边的椅子里。椅子冰冷的木质表面透过薄薄的校服裤子传来,让我控制不住地打了个激灵。我胡乱抓起桌上的一支笔,拼命压抑着粗重的喘息,将身体僵硬地前倾,摆出一副正在和白杨认真讨论问题的姿态。
白杨的配合天衣无缝,她自然地将卷子往我面前推了推,眉头微蹙,仿佛真的在为什么难题而苦恼。
我们之间那道主与奴的鸿沟,在门开的瞬间,被一层名为“同学”的伪装完美地掩盖了。
“杨杨和盼男在学习啊?”
林曼丽的声音温柔悦耳,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尽管带着一天工作的疲惫,但在看到女儿时,脸上立刻堆满了温柔慈爱的笑容。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将门推开一道缝,目光在我们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白杨身上时,眼神里充满了欣慰和满意。
“妈妈现在就去做饭,一会做好了叫你俩吃饭。”她的语气温和亲切,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然而这温和的声音,对我来说却比任何厉声呵斥都更让我恐惧。我吓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后背瞬间被一层冰冷的汗水浸湿。我紧紧捏着手里的笔。
面对林曼丽的温和,我感到一种巨大的不真实割裂感。这个优雅温柔的女人,和那个用订书针在我身上施虐的少女,是母女。这个认知本身,就让我不寒而栗。
我强迫自己从椅子上抬起僵硬的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好的,阿姨。”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无法控制地发抖,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及的讨好与小心翼翼,“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林曼丽对着我温和地摆了摆手,笑容显得更加和蔼可亲,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非常懂事、非常令人省心的、值得夸奖的晚辈。
“哎呀,不用不用,什么都不用你帮,”她柔声说,“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陪着我们杨杨好好学习,争取让她也考个好大学。快学习吧,我就不打扰你俩了。”
说完,她便体贴地、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如同一个开关。房间里那层伪装的、温情脉脉的空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如蒙大赦。身体下意识地一软,就要从椅子上滑下去,重新跪回地上——因为这是白杨刚刚给我立下的新规矩:只要她在,只要没有外人,我就必须跪着。
我的身体,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形成了这种屈辱的、奴性十足的条件反射。
“老实坐着。”
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白杨甚至没有看我,只是用余光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不耐烦和警告,让我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一会万一我妈又进来看见了怎么办?继续讲。”
她的声音里带着命令的口气。
我只好僵硬地坐直了身体,后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然而我的内心,却因为违反了“白杨的规矩”而惶恐不安。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之后因为我“坐着”而惩罚我。
在这种矛盾的恐惧中,我硬着头皮,拿起笔,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讲解下一道题目。
“这道题考察的是利用导数求切线方程……”
我的嘴唇在机械地开合,但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定义,此刻变得无比陌生。我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所有的感官都紧张地竖起,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动静,生怕林曼丽会再次推门而入。
在白杨的“恩准”下坐着,对我而言,不是解脱,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煎熬。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当白杨的卧室门被再次敲响,林曼丽的声音传来时,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杨杨,盼男,出来吃饭了。”
我跟在白杨身后走出卧室,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像一个影子。我不敢与林曼丽有任何眼神上的接触,生怕她从我眼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与不妥。
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三菜一汤,荤素搭配,香气扑鼻。糖醋里脊的酸甜,清炒时蔬的清新,还有排骨汤浓郁的肉香,交织在一起,换做平时,足以让饥肠辘辘的我食指大动。
但此刻,这充满烟火气的温暖香气对我来说,却不是慰藉,而是一种无声的酷刑。它越是美好,就越是反衬出我的处境有多么卑贱和肮脏。
我沉默地坐在白杨的对面,始终低着头,目光只敢落在自己面前那只精致的白瓷碗里。林曼丽和白杨母女俩的互动自然而亲昵。
“杨杨,多吃点这个,今天在学校累坏了吧?学习辛苦,要多补补。”林曼丽一边说,一边用公筷给白杨的碗里夹了一大块色泽诱人的糖醋里脊,语气里是那种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溺爱。
“哎呀妈,学校食堂的饭太难吃了,我都好久没吃到好吃的肉了。”白杨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撒娇。
“那就多吃点,回来妈天天给你做。”林曼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们的对话,她们的笑声,像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将我严严实实地隔绝在外。我是一个局外人,一个透明的影子,一个被允许上桌吃饭的工具。
我沉默地扒着碗里的饭,食不知味。每一口饭菜都像是蜡块,我费力地咀嚼,然后艰难地咽下。我不敢夹离自己太远的菜,只是偶尔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够一点面前的清炒西兰花。
这顿饭,我吃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快。
当白杨百无聊赖地放下筷子的那一刻,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站了起来,开始主动收拾桌上的碗筷。这是在这种虚伪的和平气氛下,我唯一能做的、唯一被允许做的、符合“借住者”身份的事情。这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求生本能,我试图用勤快和懂事,来为自己换取一丝一毫的安宁,哪怕只是暂时的。
“哎呀,盼男快放那吧,你别管了。”林曼丽看到我的动作,笑着出声阻止,语气还带着一丝嗔怪,“一会我用洗碗机刷就行,多大点事儿。你和杨杨学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她再次展现了她那无懈可击的“体贴”。
但我不能放,我绝对不能放。我惊恐地意识到,这是一种试探。如果我真的就此听话,放下碗筷,那么在她们眼中,我立刻就会变成一个不懂事的、没有眼力见的、给脸不要脸的、妄图把自己当成真正客人的寄生虫。
我勉强扯动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卑微而讨好的笑容。
我拼命扯动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我自认为最讨好的笑容。
“没事的,阿姨,真的没事。”我的话说得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感恩戴德的客气,“我借住在您家,已经给您和白杨添了太多麻烦,心里一直特别不好意思。这些小事就让我来干吧,不然我心里真的更过意不去了。您快去沙发上歇着吧,上了一天班肯定也累了,剩下的全部交给我就行。”
林曼丽见拗不过我,便不再坚持。她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姿态优雅地靠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看着我端着碗筷走进厨房的背影,对身边的白杨说:
“那就麻烦盼男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对着正低头玩手机的白杨说道:“杨杨,你看看人家盼男,多懂事,多勤快。再看看你,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一点都不知道心疼妈妈帮着干点活。”
这句话虽然像是在嗔怪白杨,但语气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反而充满了宠溺。白杨只是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皮,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我,在厨房水槽前,听着这句话,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
林曼丽这句话,无形中再次用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将我和白杨划分开来。我是“人家盼男”,一个用来衬托她女儿的、懂事的、勤快的“外人”。我的“好”,我的“勤快”,不是因为我本身是个好孩子,而是因为我恰好可以作为一个参照物,来反衬她女儿的“娇生惯养”是多么理所当然。
我低着头,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油腻的盘子,也冲刷着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对了,冰箱里有我上午切好的水果拼盘,你俩一会学累了自己拿出来吃啊,”林曼丽的声音再次从客厅传来,带着一丝慵懒,“我先进屋敷个面膜,休息了。”
随着她卧室房门的关闭,客厅里那层温情脉脉的伪装,被瞬间撕得粉碎。
我仔细地洗完每一个碗,擦干净每一个盘子,最后又用抹布将厨房的灶台和地板都擦拭得一尘不染。我做得一丝不苟,因为这是我唯一能掌控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我缓步走到客厅。白杨依然陷在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不定。
我走到她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双手因为紧张而无措地绞着校服的裤腿,等待着她的下一个指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客厅里只有她手机里传出的短视频的嘈杂声音。
终于,她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收拾完了?”她的语气平淡。
“嗯。”我小声回答,声音几不可闻。
白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婀娜的身体曲线在贴身的家居服下展露无遗。她姿态慵懒地走向卧室。
“那就继续做卷子来吧。”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半时,白杨终于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走向卫生间去洗漱。
我终于得以从那种屈辱的姿势中解脱出来。我顾不上揉捏早已麻木的双腿,而是像一个真正的丫鬟,自动开始整理她那张凌乱的书桌。
我将散落的卷子按照科目分类,把用过的习题册和草稿纸一一摞好,再将她的各种颜色的水笔、荧光笔、自动铅笔分门别类地插回笔筒。我做得熟练而沉默,这已经成了我每晚必须完成的例行公事。
白杨洗漱完回来了,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脸上带着刚洗完脸的潮红。她看见我还在整理桌面,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说:
“去给我打盆洗脚水来,我泡泡脚。”
“……好。”我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进卫生间。
我打开热水器,用手反复试着水温,直到温度刚刚好,才接了满满一盆,小心翼翼地端到她的脚边。
她已经舒适地靠在了椅子上。看到我端水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卧室的门。
我立刻会意,转身走过去,轻轻地将门关上,并且从里面反锁。
当我走回去的时候,她指了指自己脚下的那块柔软的地毯,从喉咙里低声吐出两个字:
“跪那。”
我顺从地跪了下去,膝盖再次接触到熟悉的羊毛地毯。
然后,我看到了让我浑身血液都凝固的一幕。
白杨将一只刚从拖鞋里抽出的脚,直接伸到了我的嘴边。那只脚雪白小巧,脚型优美,脚趾圆润,涂着淡淡的粉色指甲油。
可就是这样一只脚,此刻却停留在我的唇边。
“舔。”
她吐出了一个字。
我瞬间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舔脚?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脑中炸响。这已经超越了劳作,超越了服务,这是不加掩饰的人格侮辱。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屈辱和恶心像是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我的眼底深处充满了抗拒,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动作迟疑。
白杨立刻察觉到了我的抗拒。
她俯下身,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的耳边,带着洗面奶的清香,但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
“怎么?现在不疼了?”
说着,她的手指若有若无地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轻轻摩挲过我胸前包裹着纱布的地方。
那里,是订书针留下的伤口。
这个轻柔的动作,像一股强劲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我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抬头便对上她那双充满戏谑和冷意的眼睛。
在她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渺小,可怜,惊恐万状。我知道我再敢犹豫一秒更可怕的痛苦就会立刻降临。
尊严?在那种即将到来撕心裂肺的痛苦面前,尊严变得一文不值。
我再也顾不上其他了。
我闭上眼睛,颤抖着伸出双手,捧起她那只脚。那皮肤的触感细腻而温热。我将嘴凑了上去,一股淡淡的皮革和汗气的混合味道钻入鼻腔。
我的舌头刚刚接触到她光滑的脚心,白杨的身体就猛地缩了一下,好看的眉头也随之紧紧皱起。
下一秒,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的一只手便伸出捏住了我胳膊内侧最柔软的那块嫩肉,然后狠狠地旋转了一整圈。
“啊!”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失声低呼。
“痒了。”她看着我痛苦的表情,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放松,反而像是铁钳一样越收越紧。
剧痛让我闭紧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白杨冰冷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接着舔,我让你停了么?”
紧接着是更恶毒的威胁,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
“你再给我舔痒了,我就掐你乳头,听见了么?”
我吓得舌头都快不会动了,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带着浓重的哭腔,语无伦次地哀求道:
“小……小姐……我错了……我……我会好好舔……您……您千万别掐我乳头……我求求您了……求求您……我好好舔……我真的会好好舔……”
为了证明我的“诚意”,为了让她相信我会“好好舔”,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极度恶心和陌生的举动——我张开嘴,不是用舌头去舔,而是直接含住了她的几根脚趾。
我闭着眼睛,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般的恶心,学着我在某些不经意间瞥见最下贱最卑微的模样,发出了“滋-滋-”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无比屈辱和不适的吮吸声。
我这种彻底放弃尊严下贱到泥土里的模样,似乎极大地取悦了白杨。
她那只掐着我胳膊的手终于松开了。
我听到她喉咙里发出了一串“咯咯”的娇笑声。那笑声清脆悦耳。
她惬意地向后靠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完全接受了我这种令人作呕的服务。
“舌头伸脚趾缝里去。”她懒洋洋地发出了新的指令。
我慌忙松开嘴,不敢有丝毫怠慢,伸出已经麻木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趾缝之间,反复地摩擦、舔舐每一道缝隙。
一只脚舔完了。
白杨把那只被我舔舐得湿漉漉的脚,漫不经心地放进了水盆里,温热的水花溅起,有几滴溅到了我的脸上,但我一动也不敢动。她似乎很满意,毫不在意地又把另一只脚从拖鞋里抽出,再次居高临下地伸到了我的嘴边。
“这只,继续。”
我像一个被疼痛训练到非常听话的牲畜,没有思想,没有感觉,重复着刚才所有屈辱的动作。捧起,吮吸,舔舐趾缝……
当两只脚都“清理”完毕,她终于满意地把双脚都放进了水盆里。然后,她便再也没有看我一眼,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机,熟练地点开短视频软件,自顾自地刷了起来。刺耳的背景音乐和夸张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她彻底无视了还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的我。
我跪在那里,膝盖的疼痛已经麻木,我一动不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是继续跪着,还是可以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停顿,她刷视频的动作停了一下,头也不抬地冷声呵斥道:
“愣着干什么?死人吗?搓脚啊!非得让我说出来,请你动手是吗?”
我被这声呵斥吓得一个激灵,赶忙把还在颤抖的双手伸进了温热的水盆里。
我扶着她光滑细腻的脚踝,用指腹轻柔地为她搓洗着每一寸肌肤,连每一处趾缝都不敢有丝毫遗漏,洗得比洗我自己的脸还要认真百倍。
她一边刷着手机,一边从喉咙里偶尔发出意义不明惬意的呻吟声。
房间里,只剩下哗啦哗啦的水声,和她手机里不断传出的短视频的嘈杂声音。
这一刻,世界荒诞得可怕。
她靠在舒适的椅子上,享受着现代科技带来的娱乐。而我,跪在地上像古代最卑微的奴婢一样为她洗脚。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阶级深渊。
洗完后,她终于放下了手机,抬起湿漉漉的脚。
我以为结束了,刚要松一口气。
她却把脚先是在我的脸上蹭了几下,将水珠都抹在了我的脸颊上,然后又在我胸前的校服上随意地擦了擦,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穿进了拖鞋里。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用一种打发乞丐的语气说:
“把水倒了去,然后回你自己屋吧,我要上床了。”
我端起那盆洗脚水,那盆混合了她的污垢和我的屈辱的水,走出卧室,将它倒进马桶,冲得一干二净。
然后,我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客房。
关上门,黑暗将我吞噬。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缓缓滑落,最终瘫坐在地上。
脸上还残留着她洗脚水的湿滑触感,嘴里似乎也还弥漫着那股屈辱的味道。
我抬起手,狠狠地反复擦拭着自己的嘴唇和脸颊,直到皮肤被擦得火辣辣地疼。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擦不掉了。
这一天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地狱也依旧会开门。
第十六章
我的生活,在白天和黑夜之间,被一道无形的门隔绝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白天,我是李盼男,市重点高中的学生。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洒在堆满书本的课桌上,空气中弥漫着粉笔灰和纸张的味道。在这个世界里,我和白杨是同学。当然,是地位悬殊的同学。她依旧是那个众星捧月的公主,会理所当然地使唤我,用下巴指使我去水房接满她的水杯,或者把她空白的作业本扔给我,用命令的口吻说:“下节课之前抄好。”
这些,我都能忍受。在其他同学眼中,这不过是家境优渥的大小姐对一个贫困生的些许颐指气使,是校园里常见的不起眼的生态链。我低着头,沉默地做着这一切,像一株逆来顺受的植物。
可一旦放学铃声响起,当白杨挎着她的皮质书包,而我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走向那座名为“家”的囚笼时,世界就开始扭曲。
那扇厚重的门,是两个世界的分界线。
当它在我身后“咔哒”一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车水马龙与人间烟火时,白天的那个“同学李盼男”便瞬间蒸发,只剩下夜晚的“奴婢盼男”。
我的身份转换不需要任何言语。这已经成为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我将书包轻轻放在玄关的角落,换上那双专供我使用的灰色塑料拖鞋。而白杨,她则径直穿过宽敞明亮的客厅,将书包随意地甩在她的卧室书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那声闷响,就是对我下达的第一个无声指令。
我走进她的卧室。夕阳的余晖挣扎着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挤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昏黄的光带,光带里,无数微尘正翻飞舞动。而我,则自觉地走向书桌底下那片没有光亮的阴影。
我的膝盖弯曲,校服裤子的布料摩擦着,然后双膝稳稳地落在那柔软的羊毛地毯上。这个动作我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熟练得令人心碎。地毯的触感很好,但我感受到的只有来自膝盖骨持续不断的酸麻。
白杨已经坐在了书桌前。她没有看我,台灯的光笼罩着她,照亮了她面前摊开的习题册,她仿佛已经沉浸在了学习的世界里。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注视都更具压迫感。它赤裸裸地揭示了一个事实:在我跪在她脚下的时候,我在她眼中,与一张椅子、一块地毯无异。我的存在,我的屈辱,都只是她世界里理所当然不值得分神关注的背景。
她将一只穿着拖鞋的脚朝我的方向伸了伸,脚尖点了点我的肩膀。
我立刻俯下身,用手为她脱下了拖鞋。然后我抬起头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从今天起,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熟悉你主人的味道。”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闻我的脚,直到我让你停为止。”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白杨似乎很清楚,我对她脚上的味道有着本能的抗拒。这种抗拒,源于最初几次被迫闻嗅时,我无法控制的生理性干呕,以及那次干呕为我招来一顿结结实实的惩罚。从那以后,她便乐此不疲地将这件事,发展成一项固定用以确认我服从度的“日常任务”。
她将那只脱掉拖鞋的脚,直接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她的脚。她的脚踝很纤细,皮肤白皙,可是在我的掌心里,却重如千斤。我按照她的要求,双手捧着,将它送到我的鼻子前。
今天她穿的是一双印着卡通小黄鸭图案的黄色船袜。这种充满童趣的图案,与我此刻被迫做的事情,形成了一种荒诞到令人作呕的反差。我的视线里,那只蠢萌的小黄鸭正咧着嘴对我笑,而我,却要对着这只“小黄鸭”大口呼吸。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执行命令。
“呼——吸——呼——吸——”
我必须让每一次呼吸都发出清晰可闻的声响。这声音像是羞辱的节拍器,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我早已脆弱不堪的自尊上,时刻提醒着我正在做什么,我的身份是什么。
青春期少女的脚,即使每天都清洗更换袜子,在密不透风的运动鞋里包裹了一整天后,依旧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特殊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着汗液的微酸、皮革的闷味,还有一丝布料本身气息的复杂混合体。这股味道并不算特别浓烈,但它丝丝缕缕地钻进我的鼻腔,缠绕在我的嗅觉神经上,挥之不去。
我强忍着胃里翻涌的不适感,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平稳而深长。我不敢流露出丝毫的抗拒,因为我知道,任何一丝微表情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会被解读为“不顺从”,从而招致更可怕的折磨。我只能将这股属于“主人”的气味,深深地吸进肺里,让它充斥我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更快地麻痹自己。
我的精神在一点点被抽离,我试图将自己想象成一台没有感情的呼吸机,只是在机械地完成一项工作。
就在我努力放空自己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她冰冷的声音。
“闻脚尖,听不懂么?”
我的身体一僵。
“谁允许你闻其他地方的?”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训斥一个学不会基本技能的笨蛋。
我立刻调整了姿势。我将身体又向前挪了挪,把鼻子更紧地贴上了她船袜的脚尖部分。那里因为一天的行走和站立,布料被汗水浸得微微有些潮湿,触感温热,而那股酸腐的气味,也确实比脚心的部分要清晰得多。
我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抵抗。我的尊严,正随着每一次更加屈辱的呼吸,被一点点彻底地抽干。我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半小时。在桌子底下的这片阴影里,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无尽循环往复的煎熬。
桌上传来她用笔杆不耐烦地敲击桌面的声音,嗒,嗒,嗒……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上。似乎是一道复杂的数学题,让她一贯游刃有余的思绪陷入了僵局。
她的烦躁,很快就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被我捧着的那只脚开始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她的脚尖,在我紧紧贴着的鼻子上、脸颊上,来回用力地摩擦。那双小黄鸭船袜的棉质纤维,粗暴地刮擦着我的皮肤,带来一种怪异混杂着屈辱的痒痛。我不敢躲,只能任由她的脚在我的脸上肆意妄为,还要保持着呼吸的频率和声响。
这似乎还不足以平息她的烦躁。
紧接着,一个让我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的动作发生了。
她的另一只脚,从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探了过来。我能感受到它带着的微风,然后,那穿着同样袜子、同样印着小黄鸭的脚尖,精准地找到了我校服上衣的下摆。
它轻巧地一勾。
我的上衣被撩了起来。
空气中的凉意,在一瞬间就贴上了我的腹部皮肤,激起了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我整个人僵住了。
紧接着,是她穿着袜子的脚,直接踩上来更为清晰的触感。
那只脚似乎带着一丝无意识的探索意味,在我的小腹和胸口之间,缓缓带着压力地移动、揉搓。袜子棉柔的布料,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衣,传递着她脚底的形状和温度。我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维持着那屈辱的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胸腹之间那片被侵入的领地。
她的脚在我的胸前漫无目的地游弋着,像一条寻找巢穴的蛇。最终,它停在了我胸罩的下围。那一道由钢圈和布料构成小小的凸起,似乎阻碍了她的“游戏”,让她原本无意识的动作,多了一丝被阻挠的不快。
她的脚停住了。
桌下的阴影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能感受到她脚上动作的停顿,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一种比刚才更加强烈、更加具体的不安和恐惧,紧紧地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咚!咚!咚!每一声都撞击着我的耳膜,震得我头晕目眩。
终于,她舍得将视线从那本似乎永远也解不完的习题册上移开了。
她低下头。
台灯的光线被她的头挡住,她的脸笼罩在阴影里,但她的目光穿透了桌下的昏暗,牢牢地锁定在我惊恐的脸上。
在桌子底下的这片狭小空间里,我们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交汇。
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愤怒,没有戏谑,甚至没有厌恶。那是一片沉寂的虚空。那种眼神,就像一个木匠在审视一件尺寸不合的工具,思考着该如何将它修正。
她薄薄的嘴唇轻启,吐出了几个字。
声音不大,轻飘飘的,却像一把千斤重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胸罩掀上去。”
说完这句话,她甚至没有等待我的任何反应,就立刻抬起了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她的学习上,仿佛她刚才只是说了一句“把笔递给我”一样稀松平常。
这种理所当然的自信,源于她对我已经被彻底驯服的确信。在她看来,我的身体,我的意志,都早已是她的所有物,她拥有绝对的处置权,而我,只需要无条件地服从。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彻底变成了一片空白。
胸罩……
那是我在这具已经被肆意践踏、百般羞辱的身体上,所能保留最后一块遮羞布。它包裹着我作为一名女性最私密的部位,是我内心深处,关于“人”的尊严的最后一道脆弱屏障。
掀上去?
用我自己的手,将这最后一道屏障亲手扯碎?
我的手指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它们僵在半空中,不听使唤。我做不出这个动作。我的理智,我的羞耻心,我灵魂深处仅存的那一点点不甘,都在疯狂地尖叫着“不”。
可是我知道,任何一丝的迟疑和反抗,都可能招致我根本无法承受的后果。
我清晰地记得,上一次我因为犹豫而慢了半拍时,白杨是如何做的。她微笑着,从文具盒里拿起一个圆规,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将那尖锐的针尖,按进了我大腿的嫩肉里。她甚至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那尖锐的刺痛,和她脸上那种平静而残忍的表情,已经成为了我最深刻的梦魇。
那圆规针留下的伤口早已愈合,但此刻,那块皮肤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我违抗命令的下场。
生存,还是尊严?
这个问题,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我已经被迫回答了太多次。而每一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像汹涌的潮水,压倒了一切。
我颤抖着,将那只不听使唤的手,慢慢一点一点地伸进了校服里。指尖触碰到腹部的皮肤,冰凉一片。我的手继续向上,摸索到了那已经被冷汗浸透的棉质布料。
我咬紧牙关,牙齿深深地陷进下唇的软肉里,直到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将那层代表着我最后尊严的布料,向上推去。
当胸口那片稚嫩的肌肤彻底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时,我感到一种灵魂被当众剥光、扔在地上任人踩踏的巨大羞耻。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呜咽。眼泪在眼眶里疯狂地打转,灼烧着我的眼球,但我拼命地忍着,不敢让它掉下来。因为我知道,眼泪在这里,不是软弱的象征,而是反抗的标志,同样会招来惩罚。
我彻底成了一件没有灵魂赤裸的物品。
白杨似乎对我的顺从毫不意外,她甚至没有再次低头确认。她只是凭着感觉,重新操控起她脚下的“玩具”。
她那只穿着小黄鸭船袜的脚,重新踩上了我的胸膛。
这一次,不再有任何阻隔。
袜子的棉柔质感,混合着她脚底因为长时间穿着而产生的温热,直接紧密地贴合着我最敏感的皮肤。那种感觉,陌生而恐怖。
她用脚底,在我裸露的胸部上,缓缓来回地揉搓着。
她似乎对这种全新的“脚感”十分满意。她的脚变得比刚才更有目的性。她用脚心和微微拱起的足弓部分,不轻不重地在我的皮肤上按压、踩踏,感受着那柔软的弹性。
然后,她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更有趣的玩法。
她开始用她的脚心,在我胸前那一点突起上,试探性地一圈一圈地画着圆。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它不是单纯的痛,也不是任何意义上的舒适。那是一种夹杂着微痒和异样刺激的感觉,像一股微弱的电流,直接贯穿我的神经末梢,让我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我的身体,背叛了我的意志。
它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这不是因为寒冷,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纯粹在极度羞辱和无法理解的生理应激下的反应。
我的颤抖,立刻通过她的脚底,清晰地传达给了她。
她再次感受到了这种“不受控”来自于我的反应。于是,她不悦的冰冷声音,又一次从我的头顶传来。
“抖什么?老实的闻脚。”
这句简短的呵斥,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我混乱的思绪瞬间清醒。我意识到,我的身体反应,让她不满了。
我强行地、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去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我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另一项同样屈辱的任务上。
我捧着她的另一只脚,更加卖力地、更加大声地呼吸起来。
“呼——吸——呼——吸——”
我发出的声音,比刚才响亮了一倍,充满了卑微乞求讨好的意味。我用这种方式,向她证明我的“老实”,我的“顺从”。
而那只踩在我胸口的脚,似乎因为我的“识趣”而感到满意。它没有再施加更过分的动作,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着它那画着圆圈的恶意“游戏”。
我就这样,以一种极其扭曲和屈辱的姿态,跪在她的书桌底下。
我的双手,捧着她的一只脚,鼻子被迫吸取着那股酸臭的气味;我的胸口,赤裸地承受着她另一只脚的肆意玩弄。
鼻腔里是令人作呕的气味,胸口是被反复揉搓的异样触感。精神和肉体,同时承受着两重截然不同的折磨。我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能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提线木偶,麻木机械地执行着所有指令。
我在无尽的煎熬中,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白杨似乎完全沉浸在这种一心二用掌控一切的游戏中。她的注意力仿佛真的还在那道数学题上,但她的一只脚,享受着被嗅闻的服务,另一只脚,则把玩着一个有生命的、会颤抖的、温热的“玩具”。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和屈辱彻底吞噬的时候——
“咔哒。”
一个微小的金属摩擦声音,从玄关的方向清晰地传来。
是钥匙插入锁孔并转动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这一刻,对我来说,不啻于天籁!
是林曼丽!是白杨的妈妈回来了!
白杨的反应快如闪电。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一刹那,那两只分别在我胸口和鼻子前的脚,瞬间就收了回去!
她踩在我胸口的那只脚猛地抬起,而我捧着的那只脚也立刻被她抽走。两只脚在半秒之内就穿回了那双摆在地上的居家拖鞋里。
她的动作流畅而迅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她甚至没有低头看我一眼,只是用穿着拖鞋的脚尖,轻轻地踢了一下我的肩膀,同时,眼神朝着桌子外面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这是一个无声的命令:滚出来!
我立刻接收到了指令。
我甚至顾不上胸前还未整理好的衣物和那被掀到腋下的胸罩,也顾不上因长时间跪姿而早已麻木、此刻传来针扎般刺痛的双腿,我手脚并用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从那片黑暗的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膝盖却因为麻木而使不上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我扶住桌沿,慌乱地用最快的速度拉下被撩起的校服下摆,用手在衣服里面,胡乱地将胸罩扯回原位。
就在我刚刚站直身体,努力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时,卧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穿着一身得体职业套装的林曼丽,出现在了门口。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眼前的画面,切换得如此之快,快到不真实。
白杨已经恢复了那个认真学习的姿态。她手里依旧拿着那支笔,眉头微微蹙着,仿佛真的在为一道难题而苦苦思索。她甚至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林曼丽,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带着些许苦恼的表情,说:“妈,你回来啦。这道题好难啊。”
而我,则站在她的书桌旁,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校服的衣角,一副刚刚请教完问题却依旧有些胆怯和拘谨的贫困生的模样。
我们再一次,在林曼丽的面前,天衣无缝地,切换回了“同学”的模式。
我的脸颊因为刚才的屈辱和此刻的紧张而涨得通红,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胸口那片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脚底袜子的触感和温度。
林曼丽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扫过,然后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的眼神温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盼男又在给杨杨讲题吗?真是辛苦你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微弱沙哑的声音。
“……不麻烦的阿姨,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有人知道,就在几秒钟之前,在这间看似温馨而宁静的卧室里,上演了怎样一幕黑暗而肮脏的剧目。
第十七章
林曼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那一声轻柔的关门声,却像是斩断了两个世界的联系。
房间里伪装的温和空气瞬间蒸发。
白杨脸上的乖巧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嫌恶。她甚至懒得用手,穿着拖鞋的脚直接抬了起来,用鞋尖不耐烦地推开我。
“你脸上都是我脚上的汗,臭死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了鄙夷,“离我远点。”
这个动作让我一个趔趄,小腿上残留着她鞋尖的触感。羞耻和恐惧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我不敢有任何反抗,只是顺从地将身体往椅子的另一侧挪动,尽可能地缩成一团,让自己显得更加渺小,更加无害。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校服裤腿,因为违反了“必须跪着”的规矩而忐忑不安,等待着她的下一个指令。
白杨斜睨着我惶恐的样子,眼神里没有施虐的快感,只有一种处理麻烦事物的厌烦。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看你这副死样子就烦。回你屋写作业去吧,等晚上吃完饭你再来伺候。”
这句话,将“写作业”和“伺候”两个词并列,清晰地定义了我在她这里的双重功能:一个是有用的学习工具,另一个是供她取乐的奴仆。
听到这句话,我如蒙大赦。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她的卧室。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客房,我反手关上门,后背紧紧抵住门板,大口地喘息。胸腔因为刚才的紧张和压抑而隐隐作痛。我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雪白的灯光在桌上投下一小片圆形的光晕。
我拿出卷子,强迫自己将所有思绪都投入到那些复杂的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中。只有在这个充满逻辑和规则的世界里,我才能暂时忘记自己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奴隶,找回一丝丝作为“李盼男”这个人的存在感。
林曼丽做好了晚饭。
饭菜很丰盛,三菜一汤,摆在精致的餐盘里。
她依旧像往常一样,亲切地招呼我和白杨吃饭。她的声音温柔,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不断地给白杨夹她爱吃的菜,提醒她多喝点汤。饭桌上充满了温馨的家庭氛围。
林曼丽偶尔也会对我说一句:“盼男也多吃点,别客气。”
那语气,客气而疏远,像是对待一个来做客的远房亲戚。
我有些腼腆的笑着答应。饭后我不需要任何提醒立刻主动地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这一次,林曼丽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客气地说一句“放那吧,阿姨来弄”。
她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目光在我忙碌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便默认了这一切。她转过头,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开始和身边的白杨讨论起电视里的剧情。
这个“默认”,是一个重要的信号。
我站在厨房水槽前,冰凉的水流冲刷着我手中的碗碟,发出哗哗的声响。客厅里传来的电视声、母女俩轻松的闲聊声和时不时的笑声,清晰地飘进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声音,都像是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意识到,通过自己这段时间的“勤快”和“懂事”,我已经成功地将自己固化在了“佣人”的角色上。这种不需要言说的默契,我的劳动,已经被这对母女视为了理所当然的日常。
我洗干净最后一个碗,用抹布擦干水槽的边缘,将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
回到客厅,林曼丽正靠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白杨则靠在她身边玩手机。
白杨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时间到了”。
我跟着她,再次走进了她的卧室。
地狱之门,再次开启。
她当着我的面,“咔哒”一声,从里面反锁了房门。
这个清脆的金属声,它象征着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这里即将发生的一切,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干涉。
白杨吃饱喝足,带着一种慵懒的满足感,把自己整个人重重地摔进了那张柔软的大床里,床垫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响。她像一只餍足的猫,侧躺在床上,对着我缓缓伸出一只穿着小黄鸭船袜的脚,脚尖对着我的方向点了点。
我的心脏在那一声落锁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我知道,真正的“夜晚”开始了。
我顺从地双膝弯曲,跪在了那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看到她的示意后,我像一只被彻底驯化的动物,沉默地用膝盖在粗糙的地毯上向前爬行,直到床边,停下来,等待着主人的下一个命令。
“袜子,脱了。”
她的声音含混而低沉,带着一丝命令式的口吻。
我下意识地伸出有些颤抖的双手,准备去为她脱掉那只印着卡通图案的袜子。
然而我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脚就猛地一缩,随即又带着力道踢在了我的手背上。力道不重,但那份警告的意味,让我浑身一僵。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用嘴脱。”
听到这三个字,我如遭雷击。
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本能的抗拒。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这个指令。
我片刻的迟疑,换来的是白杨毫不留情的一脚。她穿着袜子的脚,直接踢在了我的脸颊上。
“啪”的一声,不响,但足够让我清醒。
白杨没有再说话,但这一脚已经清晰地传达了信息: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脸颊上传来的刺痛和火辣辣的感觉,让我瞬间回到了现实。我闭上眼睛,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慢慢地,慢慢地凑上前,张开嘴,用牙齿笨拙地咬住了那棉质的袜口。
一股混合着汗水咸味和布料纤维的味道,立刻充满了我的口腔。我强忍着干呕的冲动,一点一点地,将那只带着她少女体温和汗味的袜子,从她光洁的脚上褪了下来。
一只雪白小巧的脚,就这样完全暴露在了空气中。
她慵懒地活动了一下,将五根脚趾缓缓张开,形成一道道清晰的缝隙。
“鼻子放进去,闻。”她命令道。
我不敢违抗。
我低下头,将自己的鼻子,紧紧地贴进了她张开的脚趾缝里,然后按照早已形成的规矩,用力地,大声地呼吸。
“呼——吸——呼——吸——”
那混合着皮革的闷味、汗液的微酸和沐浴露残留的复杂气味,野蛮地灌入了我的鼻腔,直冲天灵盖。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我死死地咬住牙关,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适。
在我就这样跪在地上,执行着这个极度屈辱的命令时,白杨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她自顾自地拿起了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了她的脸。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着,似乎在和朋友兴高采烈地聊着天,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种极致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辱骂都更加伤人。
它清晰地向我表明,在她眼中,我此刻的行为,就和桌上的台灯在发光、窗外的风在吹一样自然。我,只是一个满足她心血来潮的欲望拥有嗅觉功能的工具,一件物品。我的感受,我的尊严,我的痛苦,都与她无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我就这样跪着,维持着这个屈辱的姿势,机械地呼吸着。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更好玩的游戏,头也没抬地,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随意地冒出了一句:
“上衣脱光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维持着闻脚的姿势,身体怔愣了一瞬。
白杨立刻就察觉到了我的迟疑。
她搭在床边的另一只脚,不耐烦地碾了碾我的肩膀。同时,那只被我闻着的脚,五根脚趾灵巧地一合,夹住了我的鼻尖,然后左右晃动了两下。
这个动作既是惩罚,也是催促。
鼻尖上传来的挤压感和轻微的疼痛,让她冰冷而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楞着干什么?脱啊。”
我终于明白,我没有幻听。
在极度的恐惧和排山倒海般的羞耻中,我不敢再有任何犹豫。我只能用一只手支撑着身体的平衡,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校服下摆。
我一件,一件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
当最后一件贴身的内衣也从身上剥离时,我的上半身彻底赤裸地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空气中的凉意和那道虽然没有聚焦在我身上、却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让我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我的身体,因为羞耻而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白杨的一只脚,从我的肩膀上移开了。
我感觉到它伸向了我的胸前。
然后,我感到她的脚掌,不轻不重地在我的乳房上拍打了好几下。那动作,像是在菜市场挑拣西瓜,测试着手感和弹性。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轻笑,那笑声里带着发现新玩具的兴奋和戏谑。
她用一种愉悦分享秘密的语气,嘻嘻地说道:“哟,小丫鬟的胸还挺大呢啊,玩起来脚感真不错。”
这句话,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那热度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我感到自己作为一个女性的最后一点、也是最私密的尊严,被她用这种轻佻的方式彻底剥开,赤裸裸地展示在施虐者的面前,供她评头论足。
白杨似乎对这个新发现的“玩具”十分满意,她根本不在意我的羞耻。
她开始兴致盎然地玩弄起来。
她用脚背轻轻地蹭,用脚掌缓缓地揉,用脚跟不轻不重地磕打。她似乎在探索着这个全新“玩具”的各种玩法,感受着不同的部位带来的不同“脚感”。
然后,她像是觉得一只脚玩得不过瘾。
她将那只原本被我闻着的脚,也从我的脸上移开。
现在,她的两只脚,一左一右,精准地踩住了我的两个乳房。
她开始来回地拉扯、摩擦。
我赤裸的胸膛,在她的脚下,仿佛变成了那种可以任意揉捏变形的解压玩具。她用脚心按压,用脚弓揉搓,用脚趾抓捏。
我的身体,彻底沦为了她取乐的工具。
在玩弄了一会儿之后,她似乎又觉得这种玩法有些单调了。
她的一只脚的脚趾,忽然夹住了我右边的乳头,然后猛地使劲向外拉扯。
一阵尖锐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从那一点传来,传遍我的四肢百骸!
“啊……”
我痛得身体猛地向前倾倒,几乎要趴倒在床上。
就在我倒下的瞬间,她的另一只脚,顺势抬起,脚底直接踩在了我的脸上,厚实地封堵住了我的口鼻,让我瞬间陷入了窒息的恐慌。
我能闻到她脚底的汗味,能感受到她脚底皮肤的纹理。
她透过脚趾的缝隙,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在她脚下痛苦挣扎的样子。
她的声音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舔脚。”
我被她的一只脚拉扯着乳头的剧痛折磨,又被另一只脚踩住脸颊几乎无法呼吸。在这个痛苦与窒息交织的绝境里,我听到了这个新的命令。
我被迫张开嘴,伸出舌头,开始在那只踩在我脸上的脚的脚心上,一下一下地舔舐着。
这种双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与屈辱,让我终于无法完全压抑住身体的本能反应。
我的喉咙里,溢出了几声细碎无法克制的夹杂着痛苦的低声呻吟。
我的呻吟声,似乎打扰了她玩弄玩具的兴致,让她感到了烦躁。
她夹着我乳头的那只脚的脚趾猛地一用力,狠狠地拧转了一下!
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疼痛,如同闪电般击中了我的神经!
她的声音,也瞬间变得狠戾起来,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
“好好舔脚,叫唤什么?”
“再叫唤,看我怎么收拾你!“
”舔!”
这声怒斥和随之而来的剧痛瞬间让我不敢出声。
我吓得浑身一颤,立刻闭紧了嘴巴,死死地咬住牙关,不敢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我只能忍着乳头被拧动火烧火燎的剧痛,更加小心翼翼、更加卖力地去伺候那只踩在我脸上的脚。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我连呻吟的权利,都被彻底剥夺了。
卧室里,只剩下她手机里偶尔传出的消息提示音,和我小心翼翼、压抑着所有痛苦屈辱的舔舐声。
这一刻,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我,李盼男,已经不再是一个人。
我只是一个会呼吸、会流泪、会感到疼痛,却不能发出声音的,活生生的玩具。
第十八章
周五的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白杨卧室巨大的窗户,在地毯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我正跪在这片羊毛地毯上,执行着放学后雷打不动的“规矩”。
我的膝盖早已习惯了这种长时间的压迫,只是隐隐作痛。
双手捧着白杨刚脱下运动鞋的脚,我的脸被迫埋在其中。
汗水的咸湿气息,混合着皮革与棉袜在鞋内闷了一整天的酸腐味道,野蛮地冲进我的鼻腔。
这股味道刺激着我的神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强忍着生理性的恶心,不敢有丝毫退缩。
我必须用力大声地用鼻子呼吸,让她清晰地听见我“服务”的动静。
任何一丝懈怠,都可能招来她毫不留情的一脚。
我的内心一片麻木,像一潭死水,只盼望这场例行的屈辱能早点结束。
白杨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边享受着我的“服务”,一边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明暗不定。
她时不时会用脚趾蹭一蹭我的脸颊,那动作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安抚,像在对待一只宠物。
但我清楚,这更是无声的警告——安分点,不许出声。
就在这时,她手机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压抑的宁静。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姿态不变地接起电话,声音在一瞬间变得甜美而乖巧。
“喂,妈妈?”
是林曼丽打来的。
我的身体不由得绷紧了。
电话那头传来林曼丽温和而略带歉意的声音,即使经过电流的传递,也带着一股宠溺感。
“杨杨,妈妈今晚有个重要的饭局,要陪几位重要的客户,可能会很晚,就不回来给你俩做饭了。”
“我给你转了钱,你和盼男自己点些喜欢的外卖吃,知道吗?”
白杨拖长了语调,带着撒娇的意味回答:“知道啦妈妈,您忙您的,不用担心我们。”
她说话时,脚趾还在我的脸上轻轻划过,但我能感觉到那力道加重了几分,像是在提醒我她的存在。
“我会照顾好‘盼男妹妹’的,您在外面也少喝点酒。”
她特意加重了“照顾好”和“盼男妹妹”这几个字,语气里的伪装和乖巧,让我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只有我能听懂的充满恶意的暗示。
挂断电话的瞬间,白杨脸上伪装的甜美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兴奋。
她的眼神变了,瞳孔里闪烁着一种残忍的光芒。
我无意间抬起头,正好捕捉到她那抹如同野兽锁定猎物般的神情。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手攥住。
一种巨大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全身。
我知道,一个没有林曼丽在家的夜晚,对我来说,意味着地狱的门被彻底敞开了。
她缓缓地将那只被我捧着的脚收了回来,在空中伸了一个懒腰,身体的曲线在家居服下尽显舒展。
接着,她用一种极其甜美、甚至带着一丝撒娇的语调,对我说话。
她的身体是放松的,但眼神里的恶意却越来越浓,像是即将溢出的残忍灵魂。
“小丫鬟,听见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
“我妈说晚上估计会很晚才回家哦。”
她顿了顿,似乎在欣赏我脸上无法掩饰的恐惧。
“这整个晚上,都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她站起身,踱步到我面前,用她那穿着白色棉袜的脚尖,轻轻暧昧地划过我的脸颊。
这个动作与她话语中的残忍形成了恐怖的对比。
“我可以好好的……疼爱你一番了哦~”
“疼爱你”三个字,她说的极慢,一字一顿,如同魔鬼的宣告。
随着她脚的离开,我本该松一口气,但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狂跳不止。
她的甜美声音,对我来说,比任何严厉的怒骂都更让我恐惧。
我害怕地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双手在身侧紧张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阵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任何已知的折磨都更令人煎熬。
白杨看到我低头不语的恐惧模样,似乎更激发了她的施虐欲。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脚尖拨弄着我的校服下摆,像是在检查一件物品。
空气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她随意地开口,吐出三个字。
“脱光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颤抖着手,拉开了校服的拉锁,将上衣脱掉,然后是半袖最后是胸罩,全部脱光后我重新跪好,赤裸的上半身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
我内心还存有一丝微弱的幻想,希望她的“脱光”,仅仅是指上身。
但我的幻想立刻就被打破了。
她用脚尖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她对视。
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无处可逃。
她的眼神里,满是那种纯粹不加掩饰的残忍愉悦。
“我记得我说的是‘脱光了’,而不是‘把上衣脱光’吧?”
她的语气带着嘲弄。
“你的裤子是装饰品,不用脱了?”
我彻底绝望了,明白了今天不存在任何侥幸。
我站起身,屈辱地解开裤腰,褪下长裤。
当我的手停在最后一件内裤的边缘时,我犹豫了。
这是我作为“人”的最后一道防线,是我最后的遮羞布。
我的迟疑,瞬间点燃了她的不耐烦。
“你有什么可害羞的?”
她冰冷的声音响起,随即,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在我的小腹上。
剧痛让我瞬间弯下了腰,蜷缩起来。
“一个下贱的丫鬟,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狠戾。
“我说过了,脱光!听不懂人话是么?”
她向前一步,用脚尖碾压着我的肩膀。
“还是说,非要我换一种方式,亲自动手帮你脱光?嗯?”
最后那一声上扬的“嗯?”,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我所有的挣扎。
恐惧压倒了一切。
我不再敢有任何迟疑,颤抖着手迅速地脱掉了身上最后一件遮蔽物。
然后,全身赤裸地,重新跪在了她的面前。
房间的气氛像是变成了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在我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上。
我因为羞耻和害怕而不由自主地发抖,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无措地垂在身体两侧,指尖冰凉。
白杨回到椅子上,重新翘起二郎腿,姿态优雅。
她脚尖一颠一颠地,用袜子包裹的脚趾,轻轻地踢碰着我一侧的乳房。
这个动作充满了戏谑和玩弄,她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到手新奇的玩具,眼神里充满了调戏的趣味。
看着我手足无措的赤裸模样,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好了,小丫鬟,我们现在来玩一个小游戏。”
她用一种极为轻柔,仿佛在分享一个有趣秘密的语气,缓缓开口。
“规则很简单,你可要记清楚了。”
我跪在地上,身体僵硬,只能被迫听着她宣布我的命运。
“待会儿,我拽你乳头的时候,你就要大口地用鼻子吸气,让我能清楚听见声音。”
“当我开始拧的时候,你就要憋住气,一口气都不许喘。”
“等我松开手,你才可以喘气。听明白了么?”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将呼吸——这个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和乳头被拽、被拧的剧痛联系在一起,这种恶毒的设计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的喉咙发干,恐惧如同实体扼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无法出声。
白杨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她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语气里带着一丝甜腻的威胁。
“当然,你记不住也没关系。”
她说着,慢悠悠地从床头柜的针线包里,拿出了一根闪着寒光的缝衣针。
她将那根针拿到我的眼前,轻轻晃了晃。
那一点冰冷的金属反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的浑身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那不是普通的踢打,那是无法想象的酷刑。
“反正,每次你做错了,我就用针扎你乳头五次,帮你好好长长记性。”
她将那根针放在了手边最显眼的位置,一个我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这个动作,是无声但最致命的威胁。
我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犯错,绝对不能!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歪了歪头,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邀约。
“那么……我亲爱的小丫鬟,你准备好了么?”
游戏开始了。
白杨将她那只穿着白色棉袜的脚,重新伸到了我的鼻子前面。
那股熟悉的酸臭味再次笼罩了我。
而她的双手,则同时捏住了我两侧的乳头。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先是轻轻地揉捏,像是在寻找最敏感的位置。
然后,毫无预兆地,猛地向外一拽!
“啊——!”
撕裂般的剧痛从胸口传来,让我本能地惨叫出声。
“吸!”
她厉声喝道,声音冰冷刺骨。
我吓得立刻闭上嘴巴,强忍着胸前那两点传来的火烧火燎的剧痛,用鼻子拼命大口地吸气。
那股混合了汗水与棉布的酸臭气味,野蛮地灌满了我的肺部,让我头晕目眩。
我努力让自己的吸气声变得又响又重,生怕她觉得我没有“用心”。
吸了几口之后,白杨拽着我乳头的手指猛然发力,力道改变了。
“拽”变成了“掐拧”。
她的指甲深深陷进我的皮肉里,然后用力旋转。
钻心的疼痛让我全身痉挛,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但我死死记住了规则,紧紧闭上嘴憋住气,一口气都不敢呼吸。
疼痛导致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从眼角滚滚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能看到的,只有她脸上那兴奋而满足的表情。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我的肺部因为缺氧而开始灼烧,胸腔仿佛要炸开。
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死掉的时候,她终于松开了手。
获得解放的瞬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本能地张开嘴,拼命大口地喘息着,贪婪地汲取着空气。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左脸火辣辣地疼,耳朵里一阵轰鸣。
“我让你用嘴喘气了么?”
白杨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嘴闭上!用鼻子喘!”
我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立刻闭上嘴,忍着脸上的剧痛和屈辱,遵从她的命令。
她再次将脚尖凑到了我的鼻子前。
我刚挨了打,又处于极度缺氧的状态,大脑一片混乱。
我只能遵从命令,将脸贴近她的脚,用鼻子拼命地、发出巨大声响地呼吸着。
她脚上传来我急促而屈辱的呼吸气流,这让她发出了“咯咯”的娇笑声。
那笑声清脆悦耳,像银铃在风中晃动,但落入我的耳中,却比任何恶毒的诅咒都要残忍。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她从我的痛苦中汲取到纯粹的愉悦。她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掌控我呼吸的乐趣,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反应有趣的玩偶。她高高在上地坐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亲手创造的一场最有趣的表演,一场关于痛苦、窒息和绝对服从的默剧。
我还没来得及喘匀几口气,肺部还残留着方才因缺氧而产生的灼痛,大脑也因短暂的窒息而晕眩,她的手就再次伸了过来。
这一次,我看得无比清晰。
那只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洁的手,带着的优雅缓缓向我靠近。指尖再次找到了我胸前那两点早已被折磨得红肿不堪的蓓蕾,然后轻轻捏住。
这个动作不带任何情欲,只有一种属于主人对奴仆的戏耍。
然后,猛地一拽!
撕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我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最细微的呻吟都死死地扼杀在喉咙深处,因为我知道,任何声音都会换来更可怕的后果。我只能遵从她定下的规则,像一只溺水的困兽,拼命用鼻子大口大口地吸气。
“呼——吸——呼——吸——”
那股混合着皮革、汗水和棉袜纤维的酸臭味道,再一次野蛮地灌满了我的整个胸腔。这味道成了我此刻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成了我痛苦的背景音。我努力让吸气的声音变得又响又重,像是在用这种卑微的方式乞求她的宽恕,证明我的顺从。
随即,她的手指再次发力,动作从“拽”变成了更具折磨性的“掐拧”。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我胸口最娇嫩的皮肉里,然后带着一股恶意的力道,开始缓缓一圈一圈地旋转。那种感觉,像是有一把烧红的小刀在皮肉里搅动,钻心的疼痛让我全身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
但我死死记住了那个用耳光换来的教训,我紧紧闭上嘴巴,屏住呼吸,一口气都不敢喘。
白杨就那么眼里带着纯粹而愉悦的笑意,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眼睛看着。
她似乎对我脸上的表情变化极感兴趣。她看着我的脸因为剧痛和憋气而慢慢涨红,看着我的眼球因为缺氧而渐渐凸出,看着生理性的泪水无法控制地从我的眼角滚滚滑落,顺着我的脸颊,滴落在她脚边的地毯上。
她在欣赏。
欣赏一个生命在她手中是如何从挣扎走向濒死的全过程。我的痛苦,我的眼泪,我脸上每一丝因绝望而扭曲的肌肉,对她而言,都构成了一幅最令她满意的画卷。
我的肺部因为缺氧而开始剧烈地灼烧,胸腔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眼前开始阵阵发黑,无数金色的星星在黑暗的视野里乱窜,耳朵里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嗡鸣声。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要在这场无声的酷刑中死掉的时候,在她确认我已经达到了承受极限的前一刻,她终于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惋脱,松开了手。
这一次,我学乖了。
当她终于松手的时候,我死死地闭着嘴,忍着满脸憋出的通红和不断涌出的眼泪,只敢用鼻子贴着她的脚尖,痛苦而贪婪地呼吸着。
那股充满酸臭味的空气,此刻对我来说,却比任何东西都宝贵。
在这一刻,我的认知被彻底颠覆了。
和窒息带来的死亡恐惧相比,乳头被拧的剧痛,似乎变得可以忍受了。
和窒息相比,白杨脚上那股本应令人作呕的酸臭味,此刻却成了救命的甘霖,成了“空气”的代名词。
我不再抗拒它,甚至主动卑微地去追寻它,因为它与我的“生”绑定在了一起。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
拽,吸气。
拧,憋气。
松手,用鼻子喘息。
我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机械地执行着这套残忍的规则。
我的身体在剧痛和缺氧中不断颤抖,汗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白杨似乎玩上瘾了。
似乎对我这种习得性的顺从感到非常满意。她翘着嘴角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那是一种发现新奇玩法后的兴奋。
她开始变得更具“创造力”。
她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拽”和“拧”。她开始用指尖在我那两点上弹动,每一次弹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被黄蜂蛰了一下。
然后,她又想出了新的花样。她用两根手指夹住一侧的乳头,像捻动一颗棋子一样,来回快速地捻动。那种摩擦带来火烧火燎的痛感,让我痛不欲生。
她彻底沉浸在这场掌控一切的游戏里。享受着我的痛苦,享受着我的挣扎,享受着我绝望的呻吟和呜咽。
她一边用手机和朋友聊着天,屏幕上闪烁着各种有趣的表情包和信息,发出轻快的提示音。
一边用我的身体进行着这场残酷的游戏。
有时候,她会故意延长掐拧的时间,看着我憋气到身体剧烈颤抖,脸上呈现出缺氧的涨红色,才带着满意的笑容松开手。
有时候,她会在我刚刚获得呼吸的瞬间,就立刻开始下一轮的折磨,不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我能听见她手机里传出的欢声笑语,能听见她偶尔发出不耐烦的咋舌声。
也能听见我自己压抑着所有痛苦在一次又一次的窒息边缘,贴着她的脚拼命呼吸粗重而屈辱的喘息声。
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荒诞而恐怖的画面。
我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我,李盼男,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只是白杨今晚新发现的,一个可以让她通过控制呼吸来获得快感的,活生生的、会痛、会流泪,却失去了自由呼吸权利的玩具。
今晚,还很长。
而我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第十九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时间的概念,在重复的剧痛与窒息中,早已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意识仿佛一艘在风暴中即将沉没的小船,时而被巨浪抛上云端,时而又被狠狠砸进深海。
每一次,当白杨的手指带着凉意捏住我胸前那两点已经红肿不堪的皮肉时,我的身体还是会不受控制地绷紧。
然后,是猛地向外拉拽的撕裂感。
我遵从着早已刻进骨髓的规则,立刻闭上嘴,用鼻子拼命大声地吸气。
那股属于白杨脚上特有的,混合了汗水、皮革与棉布的酸腐气味,便再一次不由分说地灌满我的肺部。
起初,这股味道让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将胆汁都呕吐出来。
但现在,我的身体似乎已经开始习惯,甚至说,是麻木了。
我不再去分辨那是什么味道,它仅仅是一个信号,一个代表着“可以呼吸”的信号。
紧接着,她的手指会改变力道,拉拽变为更加残酷的掐拧。
指甲深深陷入皮肉,然后旋转。
钻心的疼痛让我全身的肌肉都痉挛起来,冷汗浸透了我的额发,一滴滴落在身下的羊毛地毯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绝望的痕迹。
而我,则死死地憋住呼吸。
一口气都不敢喘。
肺部因为缺氧而传来灼烧般的痛感,胸腔鼓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大片的黑斑,耳朵里是持续不断的嗡鸣。
就在我以为自己真的会这样憋死过去的时候,她会突然松开手。
那一瞬间,求生的本能让我拼命用鼻子呼吸,像一条被扔回水里的鱼。
我不敢用嘴,因为上一次的违规,换来的是一记火辣辣的耳光和更加严厉的警告。
所以,我只能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脚心,贴着那片温热带着汗湿感的棉袜,发出粗重而屈辱的喘息声。
这股本应让我作呕的气味,此刻却成了我赖以续命的唯一来源。
它,就是空气。
拽,吸气。
拧,憋气。
松手,喘息。
这个循环,仿佛永无止境。
我的眼神变得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某处虚空,瞳孔无法聚焦。
生理性的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滑落,但我已经感觉不到悲伤或者屈辱,只剩下一种漫无边际的麻木。
我甚至开始将自己的精神与肉体剥离开来。
那个跪在地上,赤裸着身体,承受着痛苦与羞辱的,仿佛不是我,只是一个名为李盼男的躯壳。
而我真正的灵魂,则飘浮在半空中,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内心深处,只有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回响:忍过去,只要忍过去,只要不死,就能考上大学,就能离开这里。
高考,是支撑我在地狱里残喘的唯一支柱。
就在我以为这场折磨会这样一直持续到她玩腻为止的时候,白杨的动作却渐渐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她掐拧的力道不再像开始时那样专注,甚至有些敷衍。
我能听到她另一只手划动手机屏幕的“沙沙”声,以及手机里传出的短视频的嘈杂配乐。
她似乎对我这种“程序化”的痛苦反应感到了厌倦。
我身体的颤抖,我压抑的喘息,我脸上混合着汗水与泪水的狼狈,已经无法再给她带来最初那种新鲜的刺激感。
她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执行命令的机器。
她要的,是一个会哭、会喊、会因为她的折磨而恐惧挣扎的,活生生的灵魂。
突然,她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那双掐拧着我的手松开了,那只伸到我面前的脚也收了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解放”,让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我跪在原地,赤裸的身体因为习惯性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胸前那两点传来一阵阵火烧火燎的余痛。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白杨的目光。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百无聊赖的烦躁。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那眼神冰冷而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就像在评估一件失去了趣味需要被丢弃的物品。
“没意思。”
她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真没意思,这么快就玩坏了?像个死人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自言自语着,然后站起身,迈开长腿,径直走出了卧室。
房门没有关,从客厅传来了她翻箱倒柜的声音。
我跪在地毯上,一动也不敢动。
短暂的喘息机会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放松,反而被一种更加巨大的对于未知的恐惧所笼罩。
我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我不知道她会拿什么东西回来。
这种等待审判的煎熬,比正在经受的折磨更加恐怖。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每一次撞击都沉重而无力。
几分钟后,白杨回来了。
我的目光瞬间被她手里的东西死死吸引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的左手里,拿着两个老式用来晾晒厚重衣物的木头夹子。
那种夹子我很熟悉,村里家家户户都有,木头已经有些发黑,顶端的金属弹簧因为年代久远而泛着锈迹,夹口的内侧,还带着一道道深刻的用来防滑的齿痕。
而在她的右手里,则随意地拎着一根从某双运动鞋上抽下来略显脏污的白色鞋带。
这些在日常生活中再普通不过的物件,在此刻的我看来,却比任何锋利的刀刃都更加恐怖。
因为我知道,它们即将被用在我的身上。
白杨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甜美而残忍的笑容,她踱步到我的身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手,放后面。”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打颤。
但我不敢违抗。
我顺从地将已经酸麻无力的双手背到身后。
她抓住我的手腕,用那根粗糙的鞋带,一圈一圈用尽全力地缠绕,最后猛地拉紧,打上一个死结。
鞋带的纤维深深地勒进我的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我的双手被彻底束缚住了。
这种连最基本格挡和保护都做不到的无助感,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彻底淹没。
做完这一切,白杨回到了我的面前,重新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优雅地翘起二郎腿。
她拿起一个木头夹子,用拇指和食指捏开夹口,那老旧的弹簧发出了“嘎吱”一声刺耳的轻响。
然后,她用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在我那已经因长时间掐拧而红肿发紫的右侧乳头上,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恶意揉搓了一下。
那动作,像是在仔细寻找着最佳的施力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她将那个冰冷带着齿痕的夹口,夹在了我乳头的最顶端。
“啊——!”
剧痛让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猛地向前一弓!
那不是之前那种掐拧的疼痛,而是一种更尖锐、更持久的、仿佛被野兽的牙齿死死咬住不放的剧痛。
白杨对我的反应非常满意,她又用同样的方式,处理了我左边的乳头。
现在,我的胸前挂着两个沉甸甸的木头夹子,它们用最野蛮的方式,宣告着对我身体的占有。
我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直流,却因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连保持跪姿的平衡都变得异常艰难,只能僵硬地、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态跪着。
白杨并没有立刻开始她的新游戏。
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其中一个木夹的尾端,然后轻轻地、带着试探的意味,向外拽了拽。
“呜……”
这个动作,让夹口的齿痕更深地嵌入我的皮肉,那尖锐的痛楚被放大了数倍,我疼得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
她看到我因这一下的拉扯而瞬间扭曲的脸,嘴角的弧度更大了,那抹笑容里,充满了残忍的心满意足意味。
她确认了,夹子夹得足够紧,无论我怎么晃动,都不会轻易脱落。
这个确认的动作,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心理恐吓。
身体与精神上双重持续不断的折磨,终于压垮了我用麻木伪装起来的心理防线。
长时间的缺氧让我的大脑昏昏沉沉,乳头上持续不断的夹痛,与双手被反绑的彻底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像两只巨手,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恐惧和痛苦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重新汹涌而来。
我彻底崩溃了。
我抬起那张已经满是泪水和鼻涕的、狼狈不堪的脸,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鬼般的少女,声音因为剧烈的哭泣而颤抖、嘶哑,充满了极致的卑微和恐惧。
“小姐……求求您了……让我……让我休息一下吧……”
我的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泣音。
“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求求您……求求您了……”
白杨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听着我卑微的哀求,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优雅地将那只穿着白色棉袜的脚尖,重新伸到了我的面前。
那姿态,惬意而高傲。
她没有回答我的哀求,只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绝望的语气,吐出了三个字。
“回来,闻。”
这冰冷的命令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但是,对窒息的恐惧,以及身上那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剧烈的疼痛,还是让我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
我的身体本能地向后挪动了一小寸,试图远离那只象征着新一轮、更加残酷的折磨的脚。
“小姐……求求您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更加绝望地哀求道,“就让我……再休息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感觉……我感觉快要被憋死了……求求您了……”
白杨看到我退缩的动作,眼神骤然变冷。
这一次,她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将她的手,伸向了之前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那个针线包。
她的手指,捏住了那根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寒光的缝衣针。
她甚至没有把针完全拿出来,仅仅是这个动作,仅仅是让我的余光瞥见了那一点刺目的金属反光……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哀求的语言、所有反抗的念头、所有关于痛苦和屈辱的感受,都在那一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一种情绪,一种最原始、最具体、最无法抗拒的恐惧。
那是对针扎乳头的恐惧。
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动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狼狈不堪地向前凑了过去,将自己的脸,死死地贴在了她的脚趾上。
仿佛那里,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让我免受那种终极酷刑的,安全港。
白杨看到我这副吓得魂飞魄散、主动凑上来的样子,满意地收回了那只伸向针线包的手。
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呵,贱皮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嘲弄。
“非要我生气,才知道害怕么?”
话音未落,她抬起了那只被我贴着的脚,用穿着袜子的的脚掌,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了我的脸上。
“啪!”
“啪!”
这并非为了造成多大的伤害,而是纯粹赤裸裸的羞辱。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脚底传来的那股熟悉的酸臭味道混合在一起,让我屈辱到了极点。
但我不敢有任何躲闪,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我只能僵硬地承受着,任由泪水混合着屈辱,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抽了几个嘴巴之后,她似乎满意了,才重新将那脚尖,抵在了我的鼻子前。
“闻。”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是我无法违抗的圣旨。
我闭上眼睛,放弃了所有挣扎,拼命大声地用鼻子吸着气。
那股酸臭味,仿佛成了我屈服与顺从的唯一凭证,每一次吸入都在提醒着我我此刻的身份。
升级版的游戏,开始了。
我大口地吸着气。
而白杨,则伸出了她那双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的手。
她不再用手指直接接触我的皮肤。
而是捏住了我右侧乳头上那个木夹的尾端。
然后,猛地向外一拽!
“呜——!”
这一次的疼痛,与之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
如果说,之前手指的掐拧是撕裂般的锐痛,那么现在,通过木夹这个杠杆的传导,疼痛变成了一种带着碾磨感仿佛要深入骨髓的钝痛。
木夹前端的齿痕,在巨大的拉力下,深深地咬进我那本已脆弱不堪的皮肉里,仿佛要将那块肉从我的身体上,硬生生地连根拔起!
我的身体因为这被放大了数倍的剧痛而剧烈地摇晃、弓起。
我本能地想用手去保护自己,却只能感受到身后那越勒越紧的鞋带。
我的鼻子又不敢离开她的脚尖分毫。
整个人,被固定成一个极其怪异、极其痛苦的姿“C”字形。
白杨似乎对我这副痛苦挣扎的模样极为满意,她拽了一下后,立刻转为了“拧”。
她捏着木夹的柄,就像在拧一个生了锈的瓶盖一样,用力地旋转。
随着她的动作,木夹的咬合力因为她手指的压力而变得更大,夹口内侧那些尖锐的齿痕,在我的皮肉里无情地旋转、碾磨。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正在被那些细小的齿痕,一点一点地磨破。
“呜……呜呜……”
钻心剜骨的剧痛,让我终于发出了无法抑制绝望的呻吟声。
那声音,像是被死死堵住了嘴巴的小兽,在濒死前从喉咙深处发出最凄厉的悲鸣。
我的身体拼命地挣扎扭动,试图摆脱这种无法言喻的酷刑。
但双手和规则的双重束缚,让我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那么可悲。
我死死地憋住气,紧咬着牙关。
白杨眼里带着愉悦和残忍语气轻柔的问我:“是不是比刚才有趣多了?我能感觉到你抖的更厉害了呢,哈哈”
白杨松开了右边的夹子,却没给我丝毫喘息的机会,她的手立刻又捏住了左边的夹子,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拽,拧。
然后憋气。
当她终于松开手时,我死死地闭着嘴,用鼻子贴着她的脚,痛苦而贪婪地呼吸着。
脸上的肌肉因为刚刚的剧痛和憋气而不住地抽搐,眼泪和汗水流了满脸,我甚至能尝到那咸涩的味道。
我还没有喘匀几口气,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
拽,吸气。
拧,憋气。
松手,用鼻子喘息。
这一次,白杨似乎找到了最能让她愉悦的方式。
她看着我在极致的痛苦中,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脸上表情因痛苦而扭曲,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悲鸣,却又死死遵守着呼吸规则,不敢反抗的绝望模样。
她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灿烂而兴奋的笑容。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她最想看到的东西——一个因为她的折磨而痛苦万分,一个灵魂在哀嚎,身体在痉挛,却又被规则和恐惧牢牢钉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的,完美的奴隶。
这种绝对的掌控感,这种由我剧烈的痛苦所带来的感官刺激,让她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巨大满足。
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爆发出一阵清脆、响亮、充满了纯粹喜悦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在窒息和剧痛的边缘,在我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她的笑声。
那笑声,银铃般悦耳,在此刻的我听来,却比任何厉鬼的尖叫都更恐怖,更刺耳。
它像一把沉重的巨锤,一锤又一锤地砸碎了我对“人”这个概念的所有认知。
也砸碎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关于尊严的幻象。
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无比残酷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她的快乐,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的。
我越痛苦,她就越快乐。
原来,我不是她的丫鬟,不是她的奴隶。
我只是她今晚,用来制造快乐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