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杭州回来之后,紫萱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每天一进店,她就叼着笔、拿着本子,边写边念叨:“姐,咱这几天营业额涨得太快了,要不……趁这势头,再开一家?”
看她那副兴奋劲儿,连嘴角都快翘到后脑勺去了。
我靠在吧台后面,一边擦杯子,一边看着她在那儿比划。
“又来?”我懒洋洋地说,“你上次说这话,还是上个月吧?”
“这次不一样!”她立刻反驳,眼睛亮亮的,“现在是时机——你看这数据,多漂亮啊。”
她把笔记本转过来给我看,像学生在给老师汇报成绩。我瞥了一眼,数字确实好看。
可我其实并不太想折腾。
这家店从一开始就是我亲手一点点拼出来的,从装修、选豆子、定菜单,到他第一次来时坐在窗边的那个位置,还有每次关门后他陪我一起收拾,送我回家的那一幕幕。
包括紫萱第一天来上班时,紧张得端不稳杯子,我还拿着毛巾帮她擦掉洒出来的咖啡。这些细碎的小事,全都成了我生活的印记。
所以每次她提“再开一家”的时候,我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总是:是不是意味着这一间,就要慢慢被遗忘了?
紫萱还在一边说个不停,显得十分认真:“姐,你不觉得我们该做更大一点吗?就靠这一家,哪天要是客流掉了咋办?”
她说得没错,我也明白,自己不是不动心,只是怕一旦真的开始,又得重新陷进那种马不停蹄的忙碌中。
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我又觉得,太过安稳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我不想变成那种整天等人回家的“小娇妻”,也不想成天帮他打下手,当个“小秘书”。
我爱他,但我更清楚,我得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在杭州那几天我就想明白了。那种无聊,不是因为没事做,而是感觉整个人被按了暂停键。他去开会,我一个人待在酒店,刷手机、看电视、喝咖啡,时间都过得特别慢。
那一刻我就知道,即使不当圈内的那种女王,在生活中也得做自己的女王。
“行了,先别急。”我放下杯子,对她说:“你先挑几个地方,我再看看。”
“好嘞!”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那股高能量的劲儿,总是能影响到我。
第二天一早,天阴沉沉的,风里还带着点凉意。可紫萱一来,整间店的气氛都被点亮了。她今天换了个风格——灰色绒面短裙配白色短袖,外面披着一件浅灰的格子西装外套,脚上是一双黑色乐福鞋,腿上还穿着一层薄薄的浅灰色丝袜,倒真有几分职场女性的味道。
我看了她一眼,也顺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天有点凉,我穿了一条黑色牛仔裤,配着一件米色外套,脚下还是那双高跟鞋。
我调侃她:“哟,今天这打扮挺正式啊,准备谈大生意去?”她咧嘴一笑,挺了挺肩:“那当然啦。要谈合作,总得让人觉得我不好惹。”
她对着镜子转了一圈,
满意地看着自己:“姐,今天我这身是不是有点你以前的那味儿?”
“差不多吧,”我喝了口咖啡,话里带着点笑意,“不过气场还差一截。”
她伸出舌头冲我做了个鬼脸。随后我们交待好店里的事给其他姑娘,准备去看她选的地址。
第一家在地铁站旁边,人流量是不错,但地方不大。紫萱兴冲冲地拉着我说:“姐你看,这里多好啊,人来人往的。”
我扫了一圈,淡淡地回她:“人是多,可都走得急,哪有功夫坐下来慢慢喝?尤其你还想打你那套JK制服的邪修主意,就更不合适了。”
她被我说得一愣,撇撇嘴,而我又继续说:“那你是想做打包带走那种快节奏的?”
“那当然不是!”她又接着说,带着点不甘心,“我还是希望能有点调调嘛。”
“开店要讲浪漫也得讲实际,你这眼光,还是有点学生气。”我看着她那张小脸说道。
她嘟囔着小声反驳:“那我继续找,总会有合适的嘛。”
到了第二家店,怎么看都不错。铺子在街角的位置,转弯处就是公交站,来往的人不少。
门面宽,采光也好,屋里还留着上一个租户的装修,白墙、木地板,稍微打理一下就能直接开张。
紫萱一进去就被惊艳到了,绕着店面转了一圈,眼睛都亮了:“姐,这家可以啊!格局刚刚好,连水电都通着。”
房东是个中年男人,穿得挺讲究,西装外套扣到最上面一粒,满脸堆笑地迎着我们。
“你们要是喜欢,那可真不能拖。”他边说边递水,“上一个租客刚退,已经有人在问了。你们这种咖啡店我最欢迎,文艺、有档次,不扰民。”
他说话一套一套的,嘴里全是好听话。
紫萱听得更来劲了,拉着我小声说:“姐,感觉这老板挺靠谱的啊。”
我没接话,只是走到角落,看了一眼墙根的线缝——那儿有一小段泛潮的痕迹,隐约能闻到一点霉味。
我又问:“你这店原来做什么的?”
房东笑到:“啊,以前是一家甜品店,挺受欢迎的,就是老板娘生孩子不想干了。”
说得太顺了,像早背好的台词。
我回头看他:“那水管有做过防渗处理吗?地板看起来有点鼓。”
他愣了一下,立刻笑着摆手:“小问题小问题,我这两天找人修一下就好。放心,绝对没事。”
说着又赶紧递上合同:“要是喜欢,我今天就给你们打个折,先签下来,保证不被别人抢走。”
他那股子着急劲儿让我心里一沉。我把合同接过去翻了几页,发现几处写得挺模糊:押金不退的条款、维修责任归属、提前解约的违约金……全都不太对劲。
我合上本子,抬眼看他:“这合同是你自己写的?”
他笑着说:“网上模板,大家都用这个。”
紫萱还没看出门道,拉着我说:“姐,咱要真犹豫,被别人租走就可惜了。”
我摇了摇头:“真想租,也得先让人验下防水和电线。要不出了问题,装修什么的就全白搭了。
房东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了一下,但又马上恢复:“行,您可真是专业。”
走出店门那会儿,紫萱拎着包问我:“姐,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那家?”
“地方是好,但人太热情的,反而要当心。”
她想了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我抬头看着那片压得低低的云,心想做生意最怕的不是选到坏铺子,而是遇到急着让你签字的人。
到了第三家的时候,房东是个中年女人,穿得朴素,头发扎在脑后,神情显得有点疲惫。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边开门边叨叨着:“这铺子空了快半年了,之前租的人也没怎么好好弄。”
门一推开,一股旧木头混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光线暗暗的,墙皮有点脱落,地面也坑坑洼洼。角落里还堆着几张残破的桌子,玻璃上还蒙着灰。
紫萱一进门就皱起了眉:“这也太破了吧……看着都犯愁。”她转了一圈,摇摇头,“这得花多少钱才能装好啊?”
我倒不急着说话,只是慢慢走到中间,环视了一圈。
“破是破了点,”我说,“但这屋子骨架不错,层高够高。而且这条街的客群比地铁口那边稳定,附近还有两栋写字楼。”
我指着窗外那条人行道,“这地方不喧闹,人流虽然不多,但走进来的,大多是真想坐一会儿的。”
紫萱看着我,显然还是有点怀疑:“可这装修得全拆重来啊,成本太高了。”
我笑笑说:“做生意不是光看眼前的热闹。好位置,是能养人的。”
她一边听,一边用脚尖轻轻踢着地板上的灰,表情还是不太情愿。
我一边和房东谈着价格,语气尽量平和地往下压。
“地面要重新铺,墙也得补漆,这些费用都得算在我们头上,能不能在租金上稍微松一点?”
房东犹豫了几秒,刚要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姐!!!”
我一惊,回头看过去——紫萱正缩在角落里,指着地板。
顺着她的手,我看到两只硕大的蟑螂从地缝里爬了出来,触须乱摆,亮油油的。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起高跟鞋。
“啪——啪——”
两声清脆的响动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那两只虫子七扭八歪地摊在地上,内脏和体液糊成一团,还在抽搐着。
紫萱愣了几秒,随后轻轻“哇塞”了一声,眼里全是敬佩。
我压低声音对她说:“这有什么可怕的?现在人家可都叫你女王呢!”
房东在一旁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个啊……我回头请人来灭虫,保证弄得干干净净。”
“那最好,不过我觉得这个价格可以再降点,毕竟还有卫生隐患。”我顺势接到。
话音刚落,又有几只蟑螂从地缝里钻出来。
这次紫萱先行动了,一脚踩下去,结果踩空了。她鼓起腮帮子,像个气呼呼的小仓鼠,又抬脚补了一下,嘴里还“嘿”的一声,这回终于踩中了。
我也加入了“战斗”,鞋跟在地上接连响起“啪”“啪”“啪”的声音。几下过后,地上横七竖八地多出十几具尸体。
紫萱双手叉腰,假装严肃地对房东说:“这情况啊,我们还得再考察一下,下次来的时候再看看有没有这个问题。”
房东尴尬地点头,满脸陪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替她收了个尾:“行,那就麻烦您先把这儿收拾一下吧。”
我们准备走的时候,紫萱还不忘低头检查有没有留活口。有几只还在挣扎的,被她踮起脚尖,全都给彻底碾死踩烂了。
出了门,紫萱还一脸嫌弃地嘟囔着:“这家情况也太差了吧,你不会真选这个地方吧?”
“当然不会,这卫生隐患太大。不过你刚才做得挺好的,话不要说死了。”
她撇撇嘴,显得有点失落:“一天下来也没看中什么地方,还浪费了一双鞋。”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黑色乐福鞋,鞋尖上沾着一点灰,叹了口气:“这鞋怕是不能要了,鞋底上那么多细菌……万一哪天不小心被人舔了,可就不好了。”
我差点没笑出来:“你还挺替你那些小奴隶操心的嘛!”
然后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别急,选址哪有那么容易,一会儿我带你去吃顿好的,再给你买双新鞋。”
她又开心得像个孩子:“雨辰姐你最好了!”说着就挽住了我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晚上我带她去吃了一顿挺精致的西餐。地方不大,灯光柔柔的,桌上摆着细长的烛台。她一坐下就兴奋得不得了,一边翻菜单,一边还在和我聊她的新店计划。
她说话的样子特别认真,手比来比去,仿佛那店已经装修好了似的。我听着,偶尔插两句,更多时候只是微笑地看着她。看她那种专注的神情,还挺可爱的。
后来她要了一杯红酒,说要庆祝“新的开始”。我看她那模样就知道,多半是没怎么喝过酒,不过也没拦她。
果不其然,她喝了半杯就有点上头,脸颊红红的,眼神也有点飘。我只是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跟她碰了一下,然后继续听她絮叨。
吃完饭后我们在商场里逛了一圈。她走路有点晃,但整个人还算清醒。走着走着就拉着我进了Prada的专卖店,一边喊着:“姐,今天我给你买!”
“你疯了吧?这地方可不便宜啊!”
她一边挑鞋一边说:“没关系嘛,我想送给你。别老一天天穿着你那些大高跟鞋,你这么漂亮的脚,都要穿变形了!”
我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她买了两双黑色的Prada乐福小皮鞋,我们俩一人一双。结账的时候,我看着那账单,心想这可真是够贵的,但她笑得可太开心了,整张脸都在发光。
出了店门,她靠在栏杆上,揉了揉肚子:“姐,我好像吃多了……喝的酒也有点上头。”
我笑她说道:“看看你,也不悠着点,要不要去找个卫生间?”
她的表情有点微妙:“不行……晚上还有人约课了呢。”
“约课?”
“嗯,”她神情还有点得意,“得给他留着。”
我想了几秒才明白过来:“你现在都玩到这个程度了?”
她白了我一眼:“你也没少喂别人吃吧?星辰女王~”
她还故意拉长了最后几个字,带着点挑衅的意味。
我正无奈地摇头叹气,她突然凑到了我面前说:“姐,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去看看吧?反正你也没事,好不好嘛~”
那语气又软又黏,还带十足的撒娇意味。
我瞪了她一眼:“去去去,少来这一套。”
她却挽着我的胳膊摇个不停:“就一次嘛,我想让你给我指导一下~”
我原本还想拒绝,但实在拗不过她撒娇的这一套。而且我也确实有点好奇,想看看现在人们口中的“小紫女王”,到底为什么这么火。于是最后还是答应她了。
她高兴得差点亲上我一口,一路笑着拉着我回到她家。房间收拾得意外干净,整体是淡粉色调,带着一股少女的甜味。
她从衣柜里拿出她标志性的JK制服,又从脏衣篮里翻出一双白袜子,袜底已经有点发黑,不知道穿了多少天。她把那堆东西一股脑儿塞进包里,又整理好工具,兴冲冲地拉着我出门。
我们到的时候,夜色正浓,酒店大堂的灯光暖得发晕。电梯一路升上去,数字一点点跳动,我看着她手里那张房卡,不禁调侃道:“你这阵仗不小啊。”
她眯起眼笑着,神情里透着几分小得意:“那当然啦,姐你不是老说要注意安全嘛?我可从来不在家玩,都是让他们订酒店的。”
“不过约了这么好的地方,你这奴隶也够重视的。”
她“嘿嘿”一笑,靠在电梯的镜面上整理头发:“那是当然,不过也就他这一个,别的基本都订的一些比较廉价的酒店,要不然我也不好意思请你来呢~”
我们进了顶层的套房,房间大得出奇,落地窗外是整片夜景,城市的灯光在脚下闪烁。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味。
紫萱脱下外套,换上了她的JK制服。然后又解开头发,又重新梳成她那标志性的双马尾。接着,她把今天穿的那双灰色丝袜卷了下来,顺手丢到沙发上,转而从包里掏出那双脏脏的白袜子,低头穿上。
我靠在沙发一角,看着她忙前忙后,还特地的补了补妆。
等她收拾好之后,我们俩相对而坐,没人再多说话。空气里那种等待的气息,慢慢变得凝滞。
直到——“咚咚。”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紫萱微微一笑,眼神忽然变得冷静、专注,像一只猎豹一般去准备去迎接自己的猎物。
门缝刚被拉开,一个男孩的身影便出现在光线之外。
那一刻,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弯起,像是在说:“游戏要开始了。”